第1章 发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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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正是锄地的时候，地里草在疯长，锄地施肥这个时候最有效果。一大早，大家都浩浩荡荡的上工去了。

半上午，柴淑女跟小队长请了假就往村子里走了。

有爱攀比的，“队长，她怎么早走了，这会才是干活的时候。 ” 小队长刘平生没好气的说道“干你的活，猫蛋发烧几天了。再说记得也不是满工分。”

这下大家不说话了，发烧对于小孩子来说是很凶险的事情。 又想到柴淑女家生病的男人，众人反而要生出一点怜悯来了，不过很快被火辣辣的太阳晒的没有任何心思了，汗水一串串的掉在了地上。

柴淑女并不知这些，她快要被忧愁和担心压倒了。 她走的很快，家里的男人病了，待在家里也做不了什么，猫蛋发烧了两三天。

每天下午和晚上烧的很厉害。昨天晚上都厥过去了，好不容易放血救过来。所以，她今天宁可少点工分，也要早点回去看看。

而家里的炕头上，猫蛋温度又上来了。炕的另一头，躺着一个1岁的小豆丁蛋蛋，也在哼哼唧唧。她刚刚睡醒，肚子饿了，刚才哭了一会儿，不过爸爸王二平给她喂了水之外，也没给她吃什么东西。这会心里正委屈呢。不过她是个省心的孩子，哭了一会没人理。这会正含着小手指嘬呢。

王二平这会也顾不上心疼小姑娘了，猫蛋烧的脸蛋红红的，额头摸上去都要烫的冒烟了。

他刚刚给猫蛋擦了擦脸，除此之外，他也没有什么能做的。 只能手足无措的看着孩子，偶尔摸摸猫蛋的小手，好像这样就能减轻孩子的疼痛一样。

猫蛋是个让人心疼的孩子，小小年纪帮着柴淑女做事，洗衣做饭，摘野菜，带弟弟妹妹，家里家外，只要能帮上手的，都会去做，从来不叫苦叫累。

秦北的很多窑洞都是开山劈崖，他们建窑洞比较晚一点，左面右面都已经建好了窑洞。如果放在中间差不多的位置，还有点挤。就向上一层，从半山腰开始修整，挖出了三间窑洞。建窑洞的时候也修了上到半山腰的路，一个短短的“s”。

柴淑女刚从坡上上来，二猫和二狗在院子里玩泥巴，看到妈妈回来，放下手中的泥巴屁颠屁颠跟着妈妈， 大呼小叫的喊着，妈妈，妈妈。柴淑女简单应了一声，就走了进去。

两个孩子也没有闹，搁平时，你要不理二猫二狗，这两个孩子会不依不饶，现在他俩也知道姐姐病的比较重，也不敢调皮。

“猫蛋怎么样”柴淑女边走向闺女，边问道。

听到柴淑女的声音，王二平还没来得及回答，炕上嘬着手指的蛋蛋马上激动起来，嘴里咿咿呀呀的喊着，手脚也蹬了起来，要不是肚子上搭着东西，感觉马上就要翻起身来。

看她那着急的样子，柴淑女只能抱起她，轻拍了一下蛋蛋的小屁股，“不省心的家伙。”小女儿的依赖和天真让她的心从痛苦中暂时缓和了一下。 接着，那些痛苦又重新占据了她。

她摸了摸大女儿猫蛋，这个孩子的脸色有着不正常的潮红，身体不安的动着，隐约能从这红中看到一丝灰黑色的阴影。柴淑女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因为她看到过这种灰黑色的阴影，这些阴影带走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怎么办，赶紧想想办法，她赶紧放下蛋蛋，匆匆忙忙的忙乱起来，好像只有这样的忙乱能阻挡死亡的脚步。她又熬了小柴胡汤，村里的人发烧了都喝这个，猫蛋现在每天也是喝这个。在熬小柴胡汤这段时间，她又从大锅里舀了些开水，再加些凉水，用旧布做成的帕子给女儿擦身体。

柴淑女没有念过书，她的两个哥哥也是去私塾读了几天，勉强认得几个字。她的很多观念都是老一辈的口口相传。王二平之前做过点小买卖，来往也都是底层人物，也没有多大的见识。

这段时间村里很多小孩的腮帮子肿的老高，她一再叮嘱让几个孩子不要和生病的孩子一起玩。没想到，猫蛋还是发烧了，不知道是个什么病，腮帮子也不肿，上午的时候会好一点，到了下午晚上就会烧起来。

为了治好女儿的病，她什么方法也试过了。

刚开始，她觉得猫蛋可能被什么东西吓着了，所以才会发烧，她偷偷从村口拿着猫蛋的衣服，一步一喊，喊着“”猫蛋，猫蛋，快回家！”想引回来猫蛋吓飞的魂，她做这件事情也是提心吊胆的，现在整天喊着不让封建迷信，幸亏大家看她拿着一件衣服，也没有人上前来问。

没有用。

她又听大儿子狗蛋说猫蛋生病前去过后沟里面。那个地方离自家也不远，顺着这条沟进去，绕过一座山坡就是后沟，那里也住了很多人，不过那个地方，一到了下午，就“涩”的很，让人浑身发毛的那种感觉。

她疑心女儿冲撞了什么，半夜偷偷起来在院子里烧纸，一边烧纸一边磕头，万一有跟在身边的鬼，闻到烧纸的香味估计就会跑出去。

没有用。

三月多的时候，王二平的妈妈去世了。自那以后，王二平就生病了，吐的血乎拉碴，看着很是吓人。

现在猫蛋也生病了，她担心是不是坟上有点不对。王二平就去上了坟，他一辈子多磨难，不能再让他的娃娃也受这个磨难。

也没用。

张土医也来看了一次，说喝点小柴胡汤，还给放了十个指甲的血，那血都有点发黑，当时还有点效果，后面又烧起来了。

也没用。

就剩那个方法了！柴淑女和王二平心里都觉得只能是那个方法了。

他们要去观音殿，村里以前大家有点不顺的事情都要拜一拜，初一十五上香的人更多。村民们认为要多跟老人家（指菩萨）唠叨，老人家才会记得你。

不过现在的形势比较复杂，观音殿没有被破坏，村里也回避说这种事情，大家要拜的话都偷偷去。不然有那心不好的，拿这个“封建迷信”当把柄，被批斗一番就不妙了。

所以村民都小心谨慎，也不敢明着去。

不过猫蛋等不了了，夫妻两心里已经有一番共识，千万保佑不要被别人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