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0章 磁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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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莱克学院。 当宁荣荣带着三个少年人赶到的时候，正巧碰见京灵带着绮芸和吉念儿从对面的回廊下走过。 双方在回廊的转角彼此撞见，隔着一段距离遥遥对视了一眼，但都默契地没有停下脚步，各自沿着既定的方向继续前行。 “师娘，我们...要带着念儿一起吗” 浩小宝一步三回头，说实话，她心中明白这一趟回西城绝非儿戏，但是潜意识里还是想着能有熟悉的人跟她一起回去。 而且，人越多越好，仿佛人数的增加就能汇聚成一股强大的力量，支撑着她，让她更有勇气去面对和接受家乡可能已经遭遇的一切。 “你希望她去吗” 宁荣荣脚下的步伐没有丝毫停顿，头也未回，直接将问题抛回给了浩小宝。 她心中自有衡量。 吉念儿与尘煜不同，尘煜身负七杀剑，攻击力强悍，魂力也已经达到魂王，具备一定的自保能力。 而吉念儿目前的实力，不过四十级，还是一个具有魂骨的辅助系魂师，若离开学院的保护圈，被有心人盯上，这本身就是一种危险。 宁荣荣这么问，并非真的在考虑吉念儿的去留，而是为了看看浩小宝在自身情绪强烈波动的情况下，是否还能保持一份理性的思考，是否懂得权衡利弊，顾及同伴的安危。 若是连这种小问题都只凭一时情绪，随性而为，丝毫不考虑实际，那她又如何能放心让浩小宝参与这次行动，乃至在未来独当一面 一旦返回西城，见到老宅那副破败景象，她还能冷静吗 不过好在她没有让宁荣荣失望。 浩小宝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后又快步跟上。 “师娘，还是算了吧。留在学院里，对念儿来说才是最安全的，这也是最好的选择。” 她能分清轻重，懂得克制。 尽管只是一件小事，但宁荣荣却觉得很欣慰。 议事厅内，奥斯卡他们已经在那里等候了，同时还有几个学院的青年教师。 比如泰隆和绛珠。 见到宁荣荣四人到来，大家纷纷都围了过来，奥斯卡更是上前直接握住她的手，轻声询问着。 “没什么事吧” 他问的既是九宝琉璃宗的情况，也是她这一路往返是否顺利。 “没事，放心。其他人呢” “小三和戴老大进宫去了。” 奥斯卡淡淡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理所当然。 出了这样波及整个帝国、撼动天地的大事。 如果身为皇帝的雪崩还是不为所动，连派人过来询问一句都没有，那他可真的要怀疑，这位由他们一手扶持上位的陛下，究竟还够不够格做一个心系社稷的好皇帝了。 宁荣荣点头，也表示理解。 不管雪崩愿不愿意接受，大陆学院以史莱克为首，天下宗门以唐门为先，这就是事实。 就算他没有派人前往唐门，也总该来史莱克学院问问情况。 “竹清和香香陪着胖子呢，至于陆燃...还在房间里呢。” 听见陆燃的名字，浩小宝眉头一挑。 如果不能带着念儿一起，那带着陆燃没问题吧 他实力可不弱。 然而，她这刚冒头的想法，立刻就被敏锐察觉到的奥斯卡打断了。 “陆燃我们另有安排，这次不会跟你们一起去。” 他话没有说透，但在场核心的几人都能明白。 以陆燃目前的状况，他根本就不可能离开史莱克七怪的视线范围，更不可能离开马红俊身边。 付婉婉局促地站在原地，她看着这些“大人物”们聚在一起，似乎都是因为她带来的消息而伤神。 一种莫名的，混合着深深惶恐与自身渺小感的情绪，不受控制地在她心头迅速发酵。 这感觉来得如此汹涌，竟是离谱地让她生出一种错觉。 仿佛是自己，亲手打破了这里原本的安宁与平静，将沉重的负担强加给了这些本与西城无关的人们。 她不知道这种荒谬的负罪感为何会如此强烈，更抑制不住它在心底疯狂滋长。 就在付婉婉几乎快要被自我否定的情绪淹没时，一双鞋突兀地闯入了她低垂的视野之中。 少年身姿挺拔，本是俊朗清爽的模样，此刻却非要刻意皱着眉头，板着一张脸。 那神态，像是在努力模仿大人严肃的表情，试图让自己显得更可靠一些。 “低着头干什么” 尘煜开口，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语气却有些生硬，似乎是很不习惯说这些。 付婉婉抬头，正对上尘煜平静得近乎淡漠的眼神。 那里没有怜悯，也没有好奇，就像一潭深水，反而让她的慌乱平复了几分。 她慌张地整理了一下情绪，随后磕磕巴巴地回应着，找了个最表层的理由。 “没什么，就是没见过这么多的大人物，有些害怕。” “是吗” 尘煜随意地看了一眼身后，好几个神只，一两位封号斗罗，还有一些学院里厉害的老师... 嗯，这么一看，好像确实是些大人物呢。 不过这番景象落在尘煜眼里，却激不起他心中半分波澜。 毕竟，对于大人物的认知，在他心里，从小到大，只有一人。 那就是他的伯祖父，剑斗罗，尘心。 尘煜一直固执地认为，所谓的封号，能以一字概之的，才是真正将某条道路探索到了极致。 例如剑斗罗尘心、毒斗罗独孤博、骨斗罗古榕等... 那位将毕生奉献给一剑，其存在本身便代表了“剑”之极致与巅峰的男人，才是他心目中的大人物。 而他的目标，正是成为能够伯祖父那样的人。 以手中之剑，证得自身之道，最终让“剑”之一字，再次响彻大陆的强者。 与尘煜不过是初次见面的付婉婉，自然不知道这看似寡言的少年心中竟怀揣着如此不凡的志向与沟壑。 只当他是自幼生活在天斗城，出身不凡，早已习惯了与这些大人物相处，所以才能这般泰然。 两人抱着不同的心思，有一搭无一搭地说着话。 气氛不算热络，但至少不再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在旁边的浩小宝看来，这已经是不错的开始了。 她看着付婉婉似乎稍稍放松了些的侧脸，心里总算是松了口气。 可是，她的心里却是一直揪着，从未真正放松过。 当西城的消息传过来的时候，浩特与麝月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可他们的反应，却与浩小宝预想中的悲痛、愤怒或是急切截然不同。 他们异常平静，平静得近乎反常，依旧如往常一般经营着九宝城里的浩家酒楼，仿佛远在千里之外的故乡发生的惨剧，只是一则与己无关的普通消息。 今日在宗门短暂的碰头后，浩小宝知道了父母的主张。 他们如今已经在这边落地生根了，浩小宝在这里，他们的家就在这里。 至于西城... 他们言语间流露出的，更多是一种遥远的唏嘘，而非刻骨的悲痛。 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浩小宝总感觉他们隐瞒了什么没有告诉自己。 浩小宝的爷爷奶奶在她出生前就都已经去世了，一个死于极北之地的雪崩，一个死于狂暴的兽潮。 浩特可以说是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地闯荡。 他能够走到今天，来到九宝城，除了他自身的实力与运气之外，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麝月的帮助。 因此，浩小宝几乎可以笃定，要是真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内情，那问题的核心，也必然是和她的外祖家有关。 “妈妈的姓氏并不常见，稍微打探一下，应该就会有不少消息。” 与此同时，在议事厅的另一侧，奥斯卡和宁荣荣正站在弗兰德旁边，看着他手中厚厚的一叠资料。 这些都是史莱克学院近年来已经毕业，或是即将毕业的学生档案。 自从知晓唐三他们提议要组建一支联合特殊小队前往西境后，弗兰德就立刻行动，特意把这些学生的信息都收集整理了出来。 秉承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这样既能历练学生，又能为大陆做贡献的重要任务，学院是一定要派出精英参加的。 而且，这也能为这些即将脱离学院，面对魂师世界的毕业生们，提供一个合适的去处。 即使到最后没留在唐门，也算是一次含金量极高的实习机会了。 看着弗兰德一个人对着那叠学生资料，嘴角勾起一抹带着精打细算意味的狡猾笑容。 奥斯卡忍不住用手肘碰了一下身侧的宁荣荣。 “不知道院长又在盘算什么了” 宁荣荣此刻心绪纷乱，担忧着西境的事、食谱的秘密，还有马红俊的状况，实在提不起什么探究的兴致。 但她又怕奥斯卡担心，还是勉强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弗兰德。 “左不过是打算让唐门收了这些学生，这样院长就不用再为他们的前程发愁了。” 他们都知道，院长爱财归爱财，但在教育和关爱学生这方面，是真心实意，毫不含糊的。 不仅在学院里的时候悉心教导、严格管理，就连学生毕了业，若是没有明确的前进方向，他要管； 若是有了去处但发展潜力有限，他也要操心，总想为学生们谋个更好的前程。 毕竟，现在的史莱克学院早已不是当初只有几十个学生的时候了。 虽然学院与唐门，九宝琉璃宗等几大宗门关系密切，可以直接将优秀毕业生“打包”输送过去，但仍旧有很多人志不在此，或是实力暂时达不到宗门弟子的要求。 这些学生的出路，都是弗兰德需要一一操心的事情，甚至他还在学院里专门设立了一个部门来负责这个问题，目前由卢奇斌和李郁松暂管。 “你们打算派多少人啊。” 弗兰德推了推眼镜，看向宁荣荣和奥斯卡。 宁荣荣闻言，稍微在心中盘算了一下西城可能面临的情况，又考虑了史莱克七怪们对小队战斗力和功能性的需求，给出了一个粗略的数字。 “大概十个左右吧。” 除开付婉婉和浩小宝这两个必须返回的人员之外。 要应对未知的风险，进行调查乃至可能的战斗，并确保小队的自我维持和应变能力，最起码需要这个数量的精锐成员。 “实力最好都是魂王以上。” 宁荣荣想了一下，还是补上了一句。 这一趟，他们几个大概率是不会跟着去了。 马红俊这边的情况未知，他们绝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他。 因此，为了保证这支特殊小队在没有他们坐镇的情况下，依然能够拥有足够的自保能力和执行任务的底气，成员的硬实力必须达到一定的门槛。 魂王，已经是宁荣荣经过权衡后，所能接受的最低要求了。 而这，某种程度上也是为了将尘煜算在内，才将标准定在了这个级别。 否则，以宁荣荣的性子，她更想说的其实是“魂帝以上”的要求。 “尘煜的假我批了，下次记得走程序啊。” 他这话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刚才什么事情也没发生，直接跳过了所有请示和讨论的环节。 早在宁荣荣带着尘煜一道过来的时候，弗兰德就明白了她的心思。 只是他一直没等到宁荣荣开口，这才故意通过询问人员配置和实力标准，主动递了个台阶过去，顺便把这事给敲定了。 宁荣荣脸上立刻绽开笑容，当即和奥斯卡换了个位置，双手抓住弗兰德手臂轻晃。 “谢谢院长！” 弗兰德故作嫌弃似的躲开，但眼底心底却早已经乐开了花。 他这一生，教导过的学生不少，可谓是遍布大陆。 但真正让他时时刻刻放在心尖上，倾注了最多心血与感情的，唯有八人。 七个在眼前，一个在天边。 “先选这几个吧。” 奥斯卡只是随意扫了一眼，就痛快点头，他是绝对相信院长选人的眼光的。 为了顾及其他宗门，弗兰德只暂时选择了三位，只等唐三和戴沐白回来再进行讨论。 “此行要不要派一名封号斗罗前往” “如果可以的话，自然是再好不过了。而且...” “而且而且什么” 宁荣荣笑着摇头，含糊着将这个话题跳了过去，没有继续。 而且，离开宗门的时候她有看到妈妈的眼神，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另一边，等着尽快返回学院主持大局的唐三和戴沐白和雪珂并肩而行，准备离开皇宫。 三人都没有说话，但是心情却和方才在雪崩面前丝毫不同。 现在，是想说就说，不想说便享受这份并肩而行的宁静，无需任何伪装与客套。 而刚才，在雪崩的书房里，每一句话都需要权衡利弊，每一个表情都可能会被理解成不同的意味。 束缚，天大的束缚！ 尤其是他们两人的身份实在太过敏感。 一个是身为帝师的海神唐三，对天斗帝国有着巨大的影响力与恩情； 另一个是星罗帝国的王爷戴沐白，身份本就微妙。 都是容易让雪崩产生疑心和猜忌的人。 “雪崩没想过要结婚吗” 戴沐白冷不丁冒出一句把唐三吓了一跳，在确定周围没人之后，才疑惑地转头看向他。 “怎么突然这么说” 戴沐白摊摊手，做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 “你看看我大哥，再看看戴逢，只要有了牵挂的人，成家之后，立马就变得不一样，心思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了。” 唐三有些无语，这种事情...也能这么简单粗暴地类比吗 要真聊到雪崩的婚事，那牵扯的可就更多了。 这可不是像星罗帝国那样，一出生就确定好了，二人完全绑定，除非生死，否则没有任何力量能让他们分离。 在天斗帝国，雪崩的皇后人选，牵扯到帝国内部各大派系的平衡，与周边公国的关系，乃至像与唐门这样的宗门的联系，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大臣们倒是提过很多次了，不过皇兄看起来暂时还没有那个心思。” 雪珂耸耸肩，对于这个话题倒是根本不在意。 自从她挣脱了自己的囚笼之后，只觉得天地豁然开朗，心境也与以往截然不同。 也正是因为这份成长，她如今反而更加能够理解史莱克七怪们那种追求自由、不受拘束的主张，以及为什么皇兄雪崩身居帝位，总会对他们既倚重又忍不住心生忌惮了。 抛开他们强大的实力和深厚的背景之外，他们每个人身上所散发出的那种独立、自信、勇于追求自我价值的人格魅力，也是那样的强烈而耀眼，如同磁石一般，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追随，甚至想要去效仿和学习。 这对于需要绝对忠诚与稳定的皇权而言，本身就是一种潜在的“威胁”。 不过，这些都不是她需要在意的了。 雪珂早已选择了自己要走的路。 而且，或许在雪崩眼中，她这个妹妹，早已明晃晃地被打上了“史莱克一方”的烙印。 “好吧。” 听到唐三和雪珂都这样讲，戴沐白也无话可说。 两国的情况本就不同，自然不能按照相同的标准。 星罗帝国虽然是武魂契合，但也是命运注定。 最起码他们兄弟三人都是情有独钟的。 无论是他与朱竹清，戴维斯与朱竹云还是那个早早去世的戴崇宁与朱竹琴，在认定伴侣后，都展现了惊人的专一。 这一点，倒是星罗皇室难得的和谐一致。 “好了，就送到这里吧。” 唐三在宫门前停下脚步，转身对雪珂轻声说着。 “今日风大，你快些回去吧。” 宫门口，正静静停着一架带有鲜明史莱克学院标志的马车，车夫早已等候多时。 目送着马车消失在视线尽头，雪珂才拢了拢披风，带着琥珀离开。 主仆二人转身，身影渐渐融入了巍峨宫墙的阴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