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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昊仿若从无尽的混沌中挣脱而出，意识悠悠回转，待清醒的一瞬间，他便敏锐地察觉到周身异样。 丹田之处那枚滴溜溜地自行运转的金丹，周身经脉里，真气像往日一样恰似春日消融的涓涓细流地涌动着。 感知到这般熟悉又久违的感觉，一个难以置信却又确凿无疑的念头在脑海中炸开——他回来了。 “赵昊，你没事吧”率先打破寂静的，是一道带着几分焦急的呼喊，声音里满是关切。 “感觉咋样啦，日天哥” “没事吧，老哥” 紧接着，七嘴八舌的问询声此起彼伏，如潮水般涌来，皆裹挟着浓浓的担忧。 赵昊那原本空洞无神的眼眸，像是被这声声呼唤注入了生机，渐渐有了一丝光亮，仿若死寂的湖面泛起微微涟漪。 他缓缓转动脖颈打量起四周环境，依旧是他们之前进来的那座神秘的墓室，斑驳的石壁上，神秘的阵纹仿若在低语着岁月的沧桑。 而此刻，他们正身处墓室正中央那具玉棺下方，玉棺周身散发着清冷而刺眼的光芒，似是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尘世与神秘隔开。 赵昊双手撑地，略显吃力地从地上坐起身来，目光扫过周边那一张张满是关切的面庞，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抹故作轻松的笑，调侃道： “哟，怎么一个个都跟盯宝贝似的盯着我，咋回事，难道哥这一觉醒来，颜值又蹭蹭往上涨，变得更帅啦” “那可不，日天哥你这颜值，简直帅得批爆！”一个身形壮硕的玩家，咧着嘴高声应和着，脸上堆满讨好的笑。 “可不是嘛，比起我来，也就是是稍高那么一筹”另一个面容清瘦的玩家也跟着打趣。 赵昊眉头轻挑，眼中闪过一丝狐疑，从地上站起身，顺势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 “不对，大大滴不对！你们几个咋回事啊，脑子不会是让门夹了吧这说话腔调和语气咋跟吃错药似的，奇奇怪怪的。” 这话一出，四周瞬间噤若寒蝉，众人面面相觑，神色各异，有尴尬，有担忧，还有几分难以言说的复杂。 半晌，徐淑婷走到赵昊跟前，柔荑轻抬，握住赵昊的手，目光中尽是疼惜： “赵昊，你真的没事吧” 赵昊像是被火烫了一般眼眸骤睁，手腕轻轻一抖，甩开徐淑婷的手，满脸不自在，嚷嚷道： “干嘛呢，大白天的，众目睽睽之下，你这动手动脚的，我可跟你说，这算性骚扰啊！” 然而，徐淑婷并未如往常那般柳眉倒竖与他嬉笑怒骂，只是静静地伫立在原地，眼神里依旧是那化不开的关切。 赵昊愈发觉得事有蹊跷，却还是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强装镇定道： “嗐，估计是之前不小心触发了啥机关，掉进幻境里了，感觉跟做了一场梦似的，好在现在都出来了，瞅瞅，我这四肢健全，没缺胳膊没瘸腿 ，身体倍棒，吃嘛嘛香” 徐淑婷轻咬下唇，声音微微发颤：“你经历的那个幻境，我们……我们都是能看到的，你那些情绪都是实打实的，你不用在我们面前强撑着，我们虽说没法完全感同身受，可也都理解，你不能这么憋着，到时候真的会出问题的...”说着，她又一次伸出手，紧紧握住赵昊的手。 赵昊呆了片刻，再也没办法压抑心中的感受，身子猛地一软，“扑通”一声跪伏在地，双手死死揪住自己的头发，十指紧扣头皮，指节都因用力而泛白。 脸上，泪水、鼻涕肆意横流，之前的一幕幕如走马灯般在眼前飞速闪过，这几天所有的经历如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出去啊”赵昊嘶吼着，声音沙哑破碎，仿若一只受伤濒死的困兽。 “我他妈就是为了在宗主面前讨点好，后面想占点小便宜，宗主根本就不在乎这个的，我要是不出去，什么事都不会发生，王叔和王婶他们，还能好好地过日子，热热闹闹地生活下去……” 赵昊的肩膀剧烈颤抖着，整个人沉浸在痛苦的深渊无法自拔，“以前也是这样，我为了那点破钱，背井离乡，跑得远远的，像个没头苍蝇似的乱撞，结果呢钱没挣到，人被关了，连老院长最后一面都没见着，我就是个自欺欺人的傻逼，天天骗自己老院长只是出远门了，去别的地方享清福了……” 他抬起头，满脸泪痕，目光中满是自责，“我这辈子，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衰逼，不管我怎么折腾，怎么努力，最后都落不得一点好，就连做个美梦都落不了一个好的结尾，我上辈子到底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要这么惩罚我啊……” “赵昊，你别这样，别这样，这事儿真不怪你！”徐淑婷蹲下身子，双手轻柔地在赵昊背上缓缓摩挲。 一旁的玩家们也纷纷围拢过来，你一言我一语连声安抚着。诚如徐淑婷所言，这些日子，赵昊在幻境里的一举一动、他们都尽收眼底，群里的玩家都知道赵昊的身世，所以他们都没有主动去戳破这个独属于赵昊的美梦，可谁也没料到，事情竟会发展到这般境地。 “昊哥，你真别这么想，淑婷姐说得对，真的不能怪你的。”钱安安眼眶泛红的蹲下身，与赵昊平视，声音轻缓透着笃定 “我们几个之前仔细琢磨过了，这事恐怕都是命中注定的，也就是说，王叔王婶他们遭遇的事，从一开始，就是必然会发生的……” 赵昊闻言，缓缓抬起那张涕泗横流、狼狈不堪的脸，死死盯着钱安安，声音因长时间嘶吼而愈发粗粝、嘶哑： “什么意思” 众人围在四周，无人发出一丝声响，更无人嘲笑赵昊此刻的狼狈，墓室里，唯有赵昊那粗重的喘息声。 “其实你经历的那个场景，我们都经历过，不过不同的是，我们每个人扮演的角色似乎都太不一样，比如你和我哥他们几个是王大牛，而我则是里面的王霞，还有马大叔，他醒的的时候是王大力，不过时间都是在这个王大牛醉酒晕倒之后”钱安安一边说着一边指着身边的几个人。 “只不过与你不同的是，我们这些人前前后后都被这个场景‘踢’出来了，而被‘踢’出来的人都被困在了一个没有边界的空间中，什么都做不了，连回城都没办法，不过那处地方可以看到其他玩家正在经历的场景” 这时，一旁的钱平平突然插了句嘴： “其实第一天大家就在群里讨论这个事了，可能是昊哥你那天没看群里的消息，所以没注意到，后面我们也研究出了被那个场景排斥的原因是，代入感不足。 也就是说，我们被排斥的人做出了与附身的那个人不符的举动，就会被‘踢’出来，然后我们这些人看你在里面也挺开心，想着要是再专门告诉你反而可能会导致你也被排除出来，所以大家后面就没在群里谈这个事了” 跪坐在地上的赵昊用真气抹了一把脸，他其实明白钱平平更深层的意思，这是大家对他的善意。 “那为什么会说王叔王婶的死是注定的”赵昊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站了起来。 “因为根据你的经历，还有我们这些人你的感受，综合起来可以推测出，其实那个场景里的每个人看似很正常，但除了王大力一家和宗主，其他人的各种表现都像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印象。 说的再具体点，就比如，我是一个个体，我做什么事情都会有一个不同的逻辑，而在你的印象中，我只会按照一种方式去做事，我这么说，日天哥你能明白吗” 赵昊听完程序的话沉吟了一下：“所以，其实那个场景是某个人的记忆，是吗” “是的，我们几个推测出来的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这样，而且其实宗主，哦，应该说你经历的那个场景里的宗主也暗示过，虽然我们不理解为什么那个宗主怎么会，怎么说呢，就像是一个副本的npc，他觉醒了，知道了自己其实是个npc”程序答道。 “还有，昊哥你也别怪宗主，其实他叫你跟你一起去买药的路上说的那些话都是有深意的，就像他一开始说的，他其实就是画里的人，再活灵活现也跳不出画的框架。 也许在那一天，宗主就是出门了。 不过觉醒了的他恐怕是预料到了会有不好的事发生，但他又不能未卜先知，预测到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所以他把你叫出来，还一直跟你说这是场梦，跟你说历史不是不会改变的这类的话”一旁的钱平平补充道。 直到这时，赵昊才明白，自家宗主在牛车上为什么会眼含深意的对他说那句——你不懂。 “在昊哥你昏迷的时候，我们也讨论了一下，如果真是真是按照正常的发展，恐怕王大牛也不会幸免，因为他只是一个没有修炼过的凡人，最终的结局可能就是宗主赶到，然后救下了仅剩的二妞” 赵昊抬头看了看头顶那个慢慢旋转的玉棺，轻轻眨了眨眼： “所以，这是二妞的墓吗，二妞以后会变得这么厉害啊” “日天哥，你可别陷的太深了，一个游戏而已” “对啊对啊，假的假的，玩游戏，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啊” 众人虽然都是这么说着，但其实心里都有数，为什么赵昊直到现在才出来，这里面的原因不言而喻。 当他们看到牛车上那处场景时虽然已经预料到了事情不对，但他们根本没办法提醒赵昊。 “嗐，哪有你们想的这么严重，刚就入戏太深了，你们可别把我刚刚那段拍下来啊，太丢脸了”赵昊嫌弃的摆了摆手，还未等众人答话，赵昊又继续道： “里面太压抑了，我去外面透透气，你们赶紧看看，没准有什么法宝之类的呢” 说完，赵昊便哼哼着小调背着手朝着入口的方向走去。 其实等那股劲过了，赵昊确实没刚刚那么难过了。 他习惯了。 毕竟他的人生真应了那句话。 遗憾才是常态。 好事情不会找到他的。 赵昊感觉，也许从他被抛弃的那一刻，他就真的被抛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