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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觉心头的震撼尚未平息，那“降魔印”引动天地伟力的霸道意境，仍在脑海中反复冲刷。正当他沉浸其中之时，顾星言一声悠长的叹息，将他的神思拉回了现实。 “佛法无边，博大精深……”顾星言的目光掠过那三尊佛影，语气中带着几分自豪，又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惋惜，“可惜我狐族天生亲近灵力，血脉中流淌的是妖力，对这需要大毅力、大定力才能参悟的佛法，反而多有忽视。” 他话音一顿，眼中闪过一抹追忆之色：“我族之中，也唯有那位开创了幻星海的九尾大人，曾对佛法有过深究，才为我等留下了这片无上宝地。痴明大师亦曾言，陆公子与我狐族缘分天定，此言非虚啊。” 话至此处，顾星言忽然转过头，那双看透世事的深邃眼眸紧紧锁住陆觉，嘴角勾起一抹颇具玩味的弧度： “若陆公子真有向佛之心，老夫倒可以做个主。待你与小女完婚之后，此处秘境，你可来去自如，日夜参详。说不定，他日真能让你悟得大道，成就一番不世之功业。” 这番话，如同一个甜蜜的诱惑，让陆觉心里，“咯噔”一下，方才还沉醉于佛家手印玄奥至理的激荡心思，瞬间就被一盆冷水浇得干干净净。绕来绕去，这位顾族长还是三句话不离招婿之事！ 那浩瀚的佛法，那无上的手印，竟成了迎娶他女儿的嫁妆 陆觉只觉一股荒谬感涌上心头，他立刻后退半步，对着顾星言深深一躬，语气已不复刚才的纯粹向往，多了几分疏离与戒备：“多谢顾族长指点，晚辈感激不尽。只是——” “呵呵，只是时机未到，无需急于一时，老夫都懂。” 顾星言不等他说完，便笑着摆了摆手，那姿态仿佛一个洞悉了晚辈所有心思的长者，从容不迫地打断了他的推拒。他重新指向那些静默的僧人虚影，语重心长地说道： “陆公子，老夫并非吝啬之人，更不会以此要挟。你身负大才，心有宏愿，老夫是真心爱才。但佛门武学，乃至世间一切大道，都讲究‘以静制动，以柔克刚’。你虽天资绝顶，切不可因心中执念而急于求成，须知‘欲速则不达’的道理。” 他的声音沉稳下来，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你与此地有缘，这便是你的机缘。老夫言尽于此，接下来能悟到多少，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话音刚落，陆觉甚至来不及再说什么，顾星言的身影便毫无征兆地化作一缕青烟，如同被风吹散的雾气，袅袅升腾，瞬间便融入了这片幻星海的星光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原地，只剩下陆觉一人，与附近几尊亘古不变的佛影遥遥相对。 顾星言最后那句“欲速则不达”，如晨钟暮鼓，重重敲击在陆觉的心上。他知道，自己身负钱大谦的血海深仇，这份仇恨是支撑他前行的动力，却也可能成为蒙蔽他心智的魔障。若急于求成，根基不稳，莫说报仇，恐怕只会先一步误入歧途，自取灭亡。 顾族长说得对，此刻，他最该做的，就是静下心来。 想到这里，陆觉胸中翻涌的万千思绪渐渐沉淀。他深吸一口气，将那份被“招婿”搅乱的心境彻底敛去，而后，就在这片虚无的星海之中，缓缓盘膝坐下。 他抬起双手，凝视着自己的指尖，脑海中回忆着顾星言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讲解，开始尝试着结出第一个手印。 ——说法印。 左手横陈，右手屈指。定慧双修，方得圆满！ 陆觉的双手，在身前结成“说法印”的雏形。然而，只是一个起手式，他便感到一股无形的阻力自指尖传来。那不仅仅是真气运转的滞涩，更是一种意境上的隔阂。顾星言刚刚说出那“言出法随、定慧圆融”的宗师气度，他连万分之一都模仿不来。 他并未气馁，转而尝试更为霸道的“无畏印”与“降魔印”。结果更是糟糕，真气在经脉中横冲直撞，仿佛一头寻不到出路的蛮牛，引得他气血翻涌，险些岔了气。 “欲速则不达……” 顾星言临走前的话语再次回响。陆觉猛然醒悟，自己确实是急了。那三式手印，乃是佛法精髓，岂是一朝一夕可以勘破他这数月来的战斗，讲究的是一往无前、杀伐果断，与佛门那份平和、沉静的底蕴背道而驰。 心念电转间，他散去手上印法，脑海中却浮现出另一式更为基础的手印——那是痴明大师与他交谈时，曾无意间对他做过的手势。 与愿印。 他沉下心，不再去想那惊天动地的威能，只是单纯地回忆、模仿。双手缓缓垂下，置于膝前，掌心向外，五指自然舒展。这姿态不含丝毫杀伐之气，仿佛只是要将掌心的温暖，赠予眼前的虚空。 起初，动作依旧生涩。 但这一次，陆觉没有催动真气强行冲击，而是将心神完全沉浸在这“给予”和“祝愿”的意境之中。他忘记了仇恨，忘记了眼前这场招婿的荒唐闹剧，甚至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近乎物我两忘之际，体内那原本沉寂的白色真气，竟如初春解冻的溪流，自丹田深处悄然苏醒。它不再是横冲直撞的蛮牛，而是化作温驯的水流，自发地、缓缓地淌过四肢百骸。 他感觉自己的心境如古井无波，任何杂念都无法在其中掀起一丝涟漪。 他感觉那流淌的真气渐渐染上了一层淡金色，如千万条细小的游龙，在他周身经络中盘旋、游弋，洗涤着他的筋骨，淬炼着他的神魂。 他感觉自己的神识无限延伸，与这片幻星海的星光融为一体。每一颗星辰的明灭，似乎都与他的呼吸同频。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他这一个盘膝而坐的孤影，亘古而永恒。 “嗡——” 一声轻微的颤鸣自他体内传出。陆觉缓缓睁开双眼，一道凝练如实质的精光自他瞳中一闪而过，随即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