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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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边无际的黑暗吞噬了一切，身体几乎被看不到的乱流碾碎，无形中仿佛有一双作乱的大手，操纵着云开的身体，将痛苦、不安施加给她。
云开浑身僵硬，丧失身体支配权的恐惧战胜了一切负面情绪，使她的心不断下坠。
在意识快要模糊的那刻，有一只手握住了她的右手。
卷入洪流中的溺水者一旦抓住浮木，就绝不可能脱手，云开紧紧握住了那只手，与它叩合在一起。
“我在。”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那是属于裴樾明的独特声线，低沉中带着令人心安的暖意。
如果说云开是迷失在海上浓雾中的小舟，此刻的裴樾明俨然成了指引她航行方向的灯塔。她的意识渐渐回拢，连带着发凉的身体也开始回暖。
握在一起的手成了云开的锚点，避免她失去自我。
两人就这样握着彼此的手，在看不着边际的黑暗中游荡，感知时间在这里成了奢侈的事，如果有人想在黑暗中保持对时间的理智看待，结局不是成为疯子就是丧失生存下去的意志。
云开没有执着于知晓自己在黑暗中待了多久，只是尽可能蜷缩起身体，减轻乱流带来的伤害。
她能感觉到裴樾明也是这样做的，他们像还未出生的婴儿，用最原始的姿势保护自己，除了用力握紧的手，他们默契的没有半分交流，拼尽全力保存体力。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上空的黑暗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蓝天白云。
长久的黑暗使云开的眼睛连温暖和煦的阳光都不适应，眼睛只睁开一瞬又很快闭合。
她闭着眼，慢慢适应光亮。
身体的本能告诉她，自己已经脱离了危险，思绪放开，云开想，她现在一定躺在一堆乱石中，不然背部不会那么疼。
真是倒霉啊，遇到不明危险还不够，就连逃出来的场所也极尽恶劣。
忽然，右手处传来微弱的动静，原本紧扣在她手背的手指出现抽离的迹象。
有人陪着，好像还不算太倒霉。
这个念头刚刚涌起，云开的身体不由僵住，她抬起左手，猛然捶了下额头，用物理方式把脑海中的念头拍走。
没有边际的念头在主人的刻意忽视下，如蜻蜓点水掠过脑海，很快消失不见，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云开率先抽出了手。
一直以来她都是一个人，也...并不需要有人陪她。
下一刻，耳畔传来裴樾明的声音，“我们安全了。”
云开尝试睁开眼，眼周还是有些发涩，但不至于无法直视光亮，她用力支撑着自己直起身子，转头看向裴樾明。
裴樾明并不比她好多少，这位一直高高在上的太子头一回显出狼狈的姿态——破碎的衣衫、带着血痕的面容、苍白到极致的唇色，无一不在昭示着他的窘迫，他好似比云开遭受了更大的危险。
可他的神色却无比从容，凤眸扫视四周，眼中一片淡漠，并不为误入未知之地忧愁。
“怎么样，还好吗”他的视线最后落到云开身上。
云开摇头，“我无碍。”
他的从容让云开疑惑，脑中忽然闪过什么，使得云开不禁皱起眉头，出声询问，“之前...我是说去到潘家之前，我们也遇到过方才那般危险吗”
裴樾明目光微怔，“是。”
云开咬了咬唇，并不意外他的回答，心头沉甸甸的，压得她说不出话。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开了口，目光是显而易见的复杂，“多谢你。”
那样危险的境地，想要带着她安全出逃，并非易事，云开不能不谢他。
裴樾明移开视线，以手撑地，慢慢站起身，“你我休戚与共，帮你也是在帮我自己，所以你无需感谢，更不必愧疚。”
说话的功夫，他已经站稳身形，狭长的凤眸垂下，目光紧紧落在云开身上，“眼下情况不明，我们先离开此处，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整。”
修长洁白却遍布血痕的手突兀地横在云开眼前，她迟疑着伸出手，未及多想，那只手已经握紧她的手，拉着她起身，另有一只手按在她腰间帮她稳定身子。
脚踩实地，落地感令云开的心微微安定，而裴樾明已经收回手，规规矩矩站在她面前。
许多话绕过嘴边，最后凝成一句“多谢”。
云开紧盯着裴樾明，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淡淡回了句，“不必言谢，我们走吧。”
说罢，裴樾明迈开步子。
云开沉默地跟在他身后，心中浮现难以言表的复杂情绪。
她只身来到这方世界，唯一的目的就是回去，做任务的时候，她很小心地扮演各种角色，切身体会的同时也严防死守自己的心。
无论是什么感情，她都吝啬付出，并不是她铁石心肠，而是她终究不是这方世界的人，投入越多，越难离开。
云开自问与从前的任务对象相处，从不曾亏欠过谁，至于他们是否亏欠她，云开不想计较，也无暇计较。
而这位太子殿下，今日以前，云开也能说一句不曾亏欠，可偏偏，因为江池对她的穷追不舍，连累裴樾明进入这危险之地，而他也为了保护她，单独一个人面对生死挑战。
如果他一早同她说明还好，可他偏生只字未提。
此时云开还没有注意到周围景象的变化，裴樾明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不对劲。”
如石块破开冰面，云开忽然回神，很快发觉了异常。
他们苏醒的地方是一片河滩，不远处是宽阔的河面，河水时不时拍打河岸，天空悬挂着炽热的太阳，俨然是夏日风光。
可短短时刻，此处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太阳被乌云替代，河面被冻结，甚至天边开始飘洒细雪。
须臾之间，这里完成了从夏日到冬日的过渡。
天地异象往往是最令人无法把握的危机，云开和裴樾明对视一眼，愈发靠近彼此。
他们停下脚步，观察着四周变化。
约莫几息的功夫，河面冰消水融，雪花在天空中变成细雨，不远处的树木长出嫩绿的新叶。
春夏秋冬，几乎每一秒这里都会变一个季节，最后定格在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