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小人难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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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昌七年九月，泉州督饷馆和澎湖督饷馆相继成立了。
泰昌七年十月，常洛宣布:首先在福建解除海禁，允许商人出海贸易，允许渔民自由出海捕鱼。
这一消息像滚滚春雷一般，迅速地传遍山东、南直、浙江、福建、广东。
福建渔民纷纷奔走相告，眼中满是激动的泪花，祖祖辈辈受海禁所困，如今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重操旧业。
商人们更是跃跃欲试，纷纷前往月港督饷馆、泉州督饷馆、澎湖督饷馆询问，怎样才能获得船由、商引、船引。
郑芝龙脚踏官商两道，黑白通吃，跑到月港督饷馆，要五百份船由和商引。
督饷馆主事何鸿鸣看到郑芝龙如此大的手笔，心中一惊，但郑芝龙在福建势力庞大，又是入京奏对过的人，不好轻易拒绝，于是便委婉说道：
“如果是十份八份船由，下官二话不说就办了，但郑爷要登记的数量如此之多，下官不能作主，还得向户部请示。”
郑芝龙哈哈大笑：“何主事尽管向户部请示好了。"
说罢扬长而去。
何鸿鸣赶忙向户部发去公文，详述此事，户部船舶司主事收到公文后交给郎中，郎中一看，亦不敢自专，于是交给侍郎，最后送到了毕自严的案头。
毕自严看完公文就皱起了眉头。
今年通共只有五千份船由的限额，须得兼顾到山东、南直、浙江、福建、广东数省，郑芝龙一人就要独占五百份，也未免太贪心了些。
毕自严决定驳回部分申请，只批给郑芝龙五十份船由，并附上公函说明缘由。
郑芝龙本以为凭借自己在澎湖海战和吕宋海战中立下的大功，拿到五百份船由并不过分，看到户部的公函后大为恼怒，跑到福州巡抚衙门，请南居益帮忙疏通。
南居益看着怒气冲冲的郑芝龙，犹豫良久缓缓开口道：“一官啊，户部的限额摆在那里，本抚实在爱莫能助啊。”
郑芝龙一听这话，脸色更加难看，“南大人，我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这点份额都不给我，不仅令我寒心，还令我很丢面子。”
南居益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很委屈，但我跟毕堂部素无私交。”
郑芝龙却不肯罢休，“大人若不帮忙，以后谁还肯为朝廷卖命。”
南居益沉思片刻后道：“这样吧，我给户部去一封公文，就说你对福建地方颇有贡献，请户部再酌情批给你一些船由。”
郑芝龙虽十分不愿意，但也只得勉强答应。
南居益书信送去后，毕自严收到仔细斟酌起来。
郑芝龙确有功劳，但其他省份也需照顾，总不能为了让郑芝龙一人高兴，而惹得数省不满。
郑芝龙除了找南居益之外，还给洪承畴写了一封信，许以重酬，求洪承畴帮忙周旋。
洪承畴找到毕自肃，说道:"郑芝龙给下官写信，说他手下有五六百只船，五十份船由根本不够用，希望户部能多批一些。"
毕自严是个六亲不认的主，凡事公事公办，别说洪承畴一个参知政事，就是孙承宗、袁可立来了，也照怼不误。
他不假思索答道:"章程是由中书省和六部共同拟定经陛下御览核准的，下官也不敢逾越。"
洪承畴碰了一鼻子灰，怏怏不乐走了。
郑芝龙接到洪承畴的回信，差点气死了。
在信中，洪承畴给他出主意，让他绕过户部，直接向皇帝上书。
郑芝龙不是没有这样想过，可是心里发虚，倘若因此而惹恼了户部，将来有的是小鞋穿。
但五十份船由实在是太少了，连塞牙都不够。
郑芝龙思来想去，终究还是不甘心，决定冒险一试，直接上书皇帝。
他在奏章里夸耀自己的功绩，从澎湖海战到吕宋海战，自己如何舍生忘死，为大明开疆拓土，稳定海域，又诉说如今自己船只众多，仅仅五十份船由难以维持生计和商业运作，恳请皇上体谅，额外恩赐船由份额。
奏章递上去之后，常洛看了许久。
他深知郑芝龙不可不拢络，但户部也有户部的难处。
几经权衡，下旨命户部从应急储备份额中调出一百五十份船由披给郑芝龙，但下不为例，同时敲打郑芝龙奉公守法，不可居功自傲。
毕自严接旨后很是不满，但君命难违。
郑芝龙终于拿到了二百份船由，在厦门买了二百亩地，仿效荷兰东印度公司，成立了郑氏远洋贸易公司。
在一帮兄弟的吹捧下，郑芝龙行事越发张狂起来。
他不断扩充自己的船队，还把手伸向了其他海商，强行租赁他们的船由，有胆敢不从者，则在外海拦截，强征报水。
郑芝龙有的是人，有的是钱，有的是船，有的是枪炮，虽然征南将军的将印已经上缴了，但厦门水师参将的头衔还在，那些手无寸铁的小商商谁敢忤他逆鳞
月港督饷司、泉州督饷司、澎湖督饷司纷纷向户部报告，郑芝龙如何嚣张跋扈，如何偷逃水饷、陆饷，如何欺行霸市。
毕自严闻报甚是气愤，命督饷司收集郑芝龙多行不法的证据。
这一天，毕自严带着厚厚的卷宗入朝面圣，将郑芝龙的种种恶行一一禀报，郑芝龙还酒后狂言，声称朝廷水师不堪一击，东南半壁江山全靠他罩着，但凡他咳嗽一下子……
常洛龙颜大怒，绕着御案走了四五圈，一边走一边骂:"小人！不识抬举的小人！给他颜料他就开染坊了！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当即唤来张献忠:"黄虎儿，你派个得力的人，去一趟福建，好好查一查郑芝龙。"
这一两年张献忠闲得发慌，一听见干爹派差事了，喜得心花怒放，笑眯眯回道:"派别的人去，儿子也不放心，要不儿子带着可旺亲自走一遭"
常洛板着脸嗯了一声，要照从前，张献忠早就识相地退了出去，但这一次却躬着腰一动也不动。
常洛问道:"有事"
张献忠满脸谄笑凑过去，"干爹，儿子想给可旺求个官做做………"
常洛白了他一眼，"想要个啥官"
"想求干爹赏他个锦衣卫千户……"
常洛抬脚踢了过去，骂道:"瞧你这点子出息，锦衣卫千户有啥稀罕的，赏他个锦衣卫佥事！"
张献忠喜得屁滚尿流，连说:"谢干爹！谢干爹！"
常洛笑骂道:"滚一边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