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时间之外，意义之上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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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围在小小的收音机旁边，天线高高竖起，和周围的石碑一样指向穹顶。 不约而同的，三人都没有出声。冥冥之中有种力量在对她们施加压力，手心不禁都沁出一层虚汗。 紧接着又是一阵噪音。 【很高兴地告诉各位，我们即将度过第三次天罚：干旱。感谢在干旱中牺牲的同胞，因为有你们的奉献，人类才得以度过这段最艰难的岁月。】 【尤其是上一位人类的代表者，她在天罚中献出了自己的全部，将人类的伟大精神延续到今后必将经历的苦难中。但我相信，我们终将胜利。】 这次的声音变了，方才的两次出声都是同一个女声，而这次是一名男性。 “她......死了吧”大风天轻声问蓝调。 “嗯，陨石和地灾没有杀死她，却没能熬过干旱。”蓝调道，“我有些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说。” 蓝调语气平静，但却比以往要沉重：“在第三次天罚‘干旱’中，绝大部分植物和牲畜死去。也就是说，人类没有食物了。” 大风天明白蓝调的意思，收音机中所说的“奉献”其实是指—— 死去者成为了幸存者的食物。 吃人，吃人，吃人。 人类在干旱面前，在饥荒面前，唯有同胞才是救命的粮食。 “很多食人魔的种子或许就诞生在这个时期，在后来的灾难中，它们慢慢孕育成型。”蓝调说道，“当然，这是我的猜想。” 节律恶魔继续在时间中跃迁，它不断跳过一个个具有连续性的时点，将某个最为重要的代表间断与发展的时点呈现出来。 【很......呜。】 少女的抽泣转瞬即逝，她似是悄悄擦去眼泪，颤抖着继续假装坚强。 【很高兴地......告诉各位，第四次天罚......极寒......即将结束。很遗憾的，我们失去了......所有的江河和海洋。但所幸，我们还剩下......最后一条江。】 她哭着说道，和三人一同出声。 “彩虹江。” 彩虹江是旧世界毁灭后剩下的最后一条江河，是汇聚了所有色彩和幻想的致命之江。它蕴藏着最大的危机和未知，杀死了无数人，可仍然有无数后来者前仆后继。 少女听声音不过十五六岁，应是如花朵般绽放的年纪。 【下一次天罚将是......我不知道。各位，一定要坚持下去啊！！！我比任何人都坚信，人类绝对不会被战胜！人类的力量超乎祂的想象，我们一定会赢！！！】 人声戛然而止，隐隐的风雪声伴着少女的呼唤一同淹没于时间长河的极寒岁月。 晴空的手指微微发颤，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问道：“‘祂’是谁” “恶魔”冰冰蓝捏碎掌心的人形冰雕，迟疑道，“神” “神......吗” 大风天和蓝调知道，那个“祂”就是指真神。真神热爱人类，却亲自降下天罚毁灭了旧世界的人类。这就是蓝调需要探索的秘密。 “真神，到底是好是坏呢” 蓝调闭上眼睛：“你既然问了这个问题，那就同样需要思考旧世界的人类是好是坏。” “......” “滋拉滋拉......” 这次是一个纤弱的少年发声，他的语气孱弱，每说一个字都相当费力，每每说半句话就要停上两秒。 【很高兴地告诉各位——我们度过了第五次天罚：洪水。尽管——无数同胞无家可归——但，我们胜利了。此外，需要通知各位的是——】 他语气变得冰冷，几乎不像是活人了。 【由于第六次天罚是瘟疫，所有接触过彩虹江的同胞将会被无害化处理。内城即将封锁，在胜利之前不再开放。】 【我们会胜利的，届时将会欢迎城外同胞的回归。】 “好一个无害化，好一个欢迎回归！”晴空冷笑道，“这茫茫沙漠哪来的食物！他们又该如何活到胜利的那一刻！！！” 冰冰蓝耸耸肩膀，自顾自把玩着她的冰雕。所谓的把玩，不过是凝成人形又毁掉它。 “唉。”大风天叹了口气，这时收音机又开始发出电流声。 【消灭人类暴政！！！！建立新世界！！！！！】 “好多人在吵闹......”大风天愣住了，收音机里的这句话仿佛汇合了成千上万人的悲鸣，人类在说着：消灭人类自身。 三人沉默地听着收音机里的厮杀声，利器穿透血肉，生命归于尘土。茫茫的大漠掩埋了无数的尸体，被攻破的城门遮盖了数不清枉死和该死的幽魂。 第七次，也是最后一次天罚，名为“暴乱”。 其实天罚只有六次，但人类亲手创造了额外的那一次。暴乱起于人心，它以前六次天罚为子宫，在人类的罪恶里得到滋养，最终钻破养育它的温床—— 人类是毁灭人类的最后一击。 收音机停了，电流穿透了时间，结束了观测者的跃迁和窥探。 最后是一个渺远的声音，和万相的声音有三分相似，但相比它的诡谲，这个声音明显温和得多。 带着无言的悲悯，祂轻声呢喃： 【时间之外，意义失去了意义。留下你们的墓碑，这是意义之上的意义。】 到此为止。 现在她们明白了，这处石碑林是墓碑林，所有的无字石碑全是旧世界人类的墓碑。 “时间之外......”大风天重复道，这是她获得收音机时附赠的那张纸条上写的东西。 原来需要来到墓碑林才能被触发内里的秘密。旧世界毁灭的全过程都在这里了，被真神定义为时间之外的岁月。 “但天罚的起因仍然是个谜，我们的探索之路还很长呢。”蓝调呼出一口浊气，顿觉这世界还真有意思。 到底还藏着多少她不知道的东西 收音机滋滋啦啦，恢复了那阵如悲鸣一般的鸣笛声。据说在旧世界更早的世界里，鸣笛声总用来纪念逝去者。 大风天默默想着，意义之上的意义又有什么意义呢 墓碑林只剩下了无生趣的石碑，甚至连一句话和一个名字都没有。这样的纪念没有确切纪念的对象，是为了遗忘而存在的纪念。 如果没有收音机，没有人能明白这些无字石碑的用意，更不必去谈论它们的意义和价值。 旧世界早就被彻底忘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