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出其不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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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笼罩下，位于庐水东岸的周瑜江东军大营外，荆南军“零陵上将”邢道荣，正率数百士卒连连叫骂。 “江东鼠辈听着，你邢道荣爷爷在此，还不速速出营受死！” “周瑜小儿只会耍那阴险诡计，如今又当上了缩头乌龟！” “哈哈，江东鼠辈有本事便出营，与爷爷大战一场，爷爷大斧定斩下尔等狗头！” 邢道荣手持开山大斧，在周瑜大营一百五十步之外扯开嗓子开骂。 眼见前方江东军大营“毫无反应”，邢道荣倒颇有些纳闷。 不过他依旧不依不饶，对身后士卒大喊道： “弟兄们，跟着本将军骂！放开了骂！只要把这帮江东鼠辈引出来，回营之后酒肉管够！” 邢道荣麾下荆南军听闻有此好事，当即振奋精神，摩拳擦掌对着江东军大营一阵“问候”。 这些荆南军士卒出身行伍底层，除了打仗，骂架更是一把好手！ 邢道荣既让他们放开了骂，那粗俗淫词，污言秽语顿时漫天横飞，一连半个时辰几乎没重样，直将营中江东军气得七窍生烟！ 若非上头严令不得出战，他们势必要将那手持大斧的莽汉剁成肉酱。 邢道荣见似有了效果，不由心中大乐，当即眼珠一转，又想出了其他“损招”。 “嘿嘿！当年本将军在零陵时，便听说孙策，周瑜两小儿强抢民女，威逼那大乔，小乔姐妹下嫁，二人做了一对连襟......” “可惜啊......这不过是明修......什么道来着......啊！对！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 邢道荣先是一阵暧昧坏笑，随后唾沫横飞，故意将嗓门提得极高： “那孙策姿容俊美，周瑜还号称什么‘美周郎’！世人却不知，这两小儿俱有断袖之癖，龙阳之好！不过借大小乔姐妹为遮掩，整日在营中厮混！当真是不知羞耻啊！哈哈哈！” 邢道荣仿佛“说书”般，将孙策，周瑜这对江东双壁好一通折辱。 叫骂声混着荆南军士卒的哄笑，像针尖般扎进大营，终于惹恼了一众江东大将。 “放你娘的狗屁！” 率先发难的，不是别人，正是一向沉稳的孙家三代老臣——韩当！ 听闻邢道荣辱及死去的主公孙策，他气急之下，当即弯弓搭箭，一箭向邢道荣射去。 不过邢道荣一行似是早有准备，算好了与江东军大营距离，足有一百五十步之外，连韩当的铁胎弓竟也无法企及。 “啊！”韩当大吼一声，弃弓于地，怒气冲冲的奔向中军大帐，去寻大都督周瑜。 距离邢道荣不远处，暗中策应的赵云，吕玲儿，段翊三人也是“大开眼界”...... “咳......咳......这位邢将军，倒真是......真是利口如刀......” 胡汉混血的鲜卑校尉段翊，自幼长于北地草原，性情直率。 草原人骂架向来直来直去，哪懂“兵痞”邢道荣这般绕弯子的“腌臜话”。 段翊话音未落，却只听邢道荣叫骂越发放肆，甚至带麾下士卒编起了零陵腔的俚俗小调： “孙策周瑜好鸳鸯，同床共枕私会忙，可怜大乔小乔守空房……” 吕玲儿乃吕布千金，虽也是长于军旅，但吕家旧将，诸如张辽，高顺，陈宫皆是品性刚正之人。 当下邢道荣一番粗俗辱骂，待她听明其中意思，顿时羞红了脸，啐道： “刘督与黄老将军皆为正派之人，未曾想到，荆南军中竟还有此等无赖狂徒......倒也实属罕见！ 赵云闻言，也有些忍俊不禁道： “这位邢将军如此作为......确有些过了！不过兵不厌诈，那周瑜智计过人，仲平将军设下此等简单‘泼皮计’，反倒正可混淆视听！” 原来，昨日吕玲儿抵达霍骁驻扎处报信，与其定下奇袭周瑜江东军大营之策。 随后吕玲儿又连夜折返，将霍骁一番谋划告知刘磐，赵云等人。 因此，今日才有邢道荣上门挑衅，指名道姓辱骂周瑜！正是为故布疑阵，让周瑜误以为刘磐等人黔驴技穷，这“骂战”不过只是寻常诱敌之计...... 如今赵云，段翊，吕玲儿身后是整装待发的一千七百右骁骑，只等周瑜等人“上钩”！ 江东军大营内，诸将早已群情激奋，请求出战之声不绝于耳。 “大都督！那邢道荣满口污言秽语，对伯符公与大都督肆意诋毁！” 韩当怒容满面，厉声道： “我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请大都督允我出战！” 凌操与凌统这对父子对视一眼，拱手请战道： “大都督！我父子愿随韩公出战！取下那狂徒首级！” 曾为孙策宿卫的陈宝大怒道： “那邢道荣无耻之尤！我亦愿随韩公出战，用其首级祭奠伯符公在天之灵！” 太史慈也愤然道： “荆南军狗贼与我江东军结怨颇深！如今上门挑衅，横竖不过诱敌之计，只要我等小心提防，斩了那邢道荣便回，正可挫敌锐气！” 一向深谋远虑的周瑜，此刻也是面沉如水，他与孙策情同手足，孙策早丧更是他心中之痛。 不过......那邢道荣一粗鄙军汉，敢行此狂妄之举，当真只是为简单诱敌！ 周瑜沉思半晌，才对帐中江东诸将说道： “荆南军若非计穷力竭，便是另有所谋！我军绝不可轻敌！” “赵云那支骑军，势必埋伏在邢道荣后方不远处！若仅是如此，尚不足为惧......我是担心......那霍骁援军已至！” 听周瑜所言，江东军众将皆是一愣，倒是险些将此人忽略！ 早与霍骁“打过交道”的孙贲出列，对周瑜道： “大都督，那霍骁狗贼的确狡诈异常，不可不防！” “不过......其麾下兵马本就不多，更要分兵据守南昌，即便其当真亲自前来支援刘磐，恐怕所带也不过数千兵马！” 周瑜点头道： “我正是怕其借邢道荣挑衅，与荆南军刘磐一同于远处设伏，若我大军尽出，或许正中霍骁下怀！” 又思虑一番后，周瑜正式下令道： “韩公！劳你与凌家父子共领三千兵马，先行擒下邢道荣，再看那赵云骑军在何处！此外，你三人兵马不宜远离大营，切记不得追击敌军，以防中那霍骁伏兵！” “伯阳（孙贲）大人，子义（太史慈），子璋（陈宝），诸位各自统兵，先随我谨守营寨，再准备随时接应韩公几人兵马！” “诺！”帐中江东众将皆拱手领命。 江东军大营外，邢道荣还在得意洋洋，将孙策周瑜“丑事”大肆宣扬，其麾下数百荆南军士卒亦是高声笑骂。 却冷不防对面营门轰然打开，韩当，凌操，凌统父子统领三千江东军，正瞋目切齿冲杀而来。 “诶！这帮江东‘水鱼’还真中计了！哈哈......” 邢道荣正要下令后撤，却冷不防狂奔而来的江东军早有准备，劈头盖脸便是一阵箭雨袭来！ “不好！弟兄们！随我撤！” 邢道荣大声呼喝，当即提上大斧，骑上战马便要溜之大吉。 “邢道荣！你这无耻狂徒！给我留下命来！” 韩当一马当先，其本就精于骑射，如今含恨出手，一箭正中“逃跑”的邢道荣肩胛。 邢道荣猝不及防中箭，顿时疼得龇牙咧嘴，随他前来“帮腔”的荆南军士卒，却是没那么好运，不少人相继被江东军射中，追上斩杀！ 如此追出不到二里，“隆隆”马蹄声便迅速传来，赵云，段翊，吕玲儿三人率右骁骑果真前来接应。 他们以数轮骑射战法，逼退韩当麾下兵马，立即掩护邢道荣等人撤离。 年仅十四的凌统初生牛犊不怕虎，眼见刘备骑军袭来，竟还要上去厮杀，却被其父凌操一把拦下： “公绩！你忘了大都督如何吩咐不得远离大营追击！” “可是......”凌统紧握手中长枪，尤自愤愤不平。 “敌方乃骑军，我军皆为步兵，你又如何追赶！若中敌方诡计，我如何向你阿娘交待！” 凌操素来悍勇，但也绝非莽汉，他战阵经验丰富，当即便命凌操随在他身后，不得意气用事。 说来也怪，这伙刘备军救走邢道荣后，见韩当等人并不“上当”，也未率军追击，当即也迅速撤走。 不明所以的韩当下令三千出营的江东军不动，反派出十余名斥候探马，向前方各个方向查探。 待斥候返回后，皆禀报江东军大营方圆五里内，丝毫未见其他荆南军踪迹，更未见臆想中的霍骁“伏兵”。 眼见残阳西下，韩当不得已收兵回营，向周瑜禀告此事。 然而未过一个时辰，赵云统领的右骁骑，竟趁夜色再度来袭！ 不过，此番却没有邢道荣再来叫骂，赵云将麾下一千七百骑军分成数股，不断以骑射战法绕江东军大营四方“骚扰”。 待江东军欲凭借兵力优势出营回击，这伙狡猾的刘备骑军又在一阵烟尘中撤离。 如此几乎每个时辰，赵云便分批派出麾下右骁骑，凭借高超的骑术与箭术，一击即走，绝不停留！ 其这般“袭击”，虽未能造成多大伤亡，却搅得江东军大营不得安宁，人人自危。 “难道......这刘磐，赵云等人当真对我军无计可施，才使这疲敌扰敌之计！” 周瑜愁眉紧蹙，他担忧的霍骁“伏兵”并未出现，反倒仅有赵云这伙骑兵前来搅局。 不过......即便刘备骑军来去如风，也总有马力不济，士卒疲惫之时，看他们还能耗到几时！ 周瑜当即下令，全军固守大营，不必出战！ 同时布置大量弓箭手于大营各个方向，其余士卒轮流休息，蓄养体力。 而赵云接连袭营三轮之后，果真是偃旗息鼓，并未再度来犯。 待到三更时分，夜色如墨，笼罩着庐水两岸。 周瑜江东军大营背靠的丘陵山地间，忽然有众多黑影“蠕动”！ 经过一夜养精蓄锐，又根据吕玲儿提供的江东军大营方位，霍骁与高顺统领虎步军，陷阵营两支步军精锐，终于抵达庐水东岸。 方才霍骁，高顺依此前定计，由赵云右骁骑多番“骚扰”江东军大营，掩盖虎步军，陷阵营登上此处山地。 饶是早有准备，此番“山地作战”的艰辛，却还是出乎霍骁所料！ 虎步军，陷阵营将士虽皆是身体强健，训练有素，但虎步军制式盔甲为两当铠，陷阵营制式盔甲更为黑光铠，要穿着此类中重型铠甲攀爬山地，体力消耗自是极大。 所幸此处丘陵乃是一处土山，并非高山险壁，更算不得陡峭，凭借强大的战斗意志，与严明的军纪，在霍骁，高顺二人的统领下，这五千“奇兵”才得以出现于此。 “这江东诸郡山地不少......看来......是有必要招募山越族人，让无当飞军提前‘现世’了！” 霍骁心中暗暗盘算，不由握紧了手中骁龙戟，压低声音对身旁的高顺道： “伯平将军！一会劳你率陷阵营为先锋，自后山绕道发起突袭！我领虎步军在后，随后便至！” “同时，还需在山上燃起烽火，向远处埋伏的刘磐荆南军，以及子龙将军右骁骑发出信号！” 高顺面色肃然，当即拱手道： “好！仲平你放心！陷阵营必破江东军大营！” “今夜成败，在此一举！” 霍骁看着不远处的江东军大营后方，目中露出决然之色。 此时，江东军大营中，仅有一千弓箭手守备在大营前方，另有五百巡营将士在大营中巡逻。 大营后方临近丘陵山地的一面，却反是防守最薄弱之处！ 忽然，不远处的丘陵之上燃起数道火光，在漆黑的夜幕中分外乍眼，浓烟亦是冲天而起。 “山上失火！” 巡营校尉望着远处的火光，正不明所以，却在骤然间听到后营传来一阵喊杀声！ “不对！敌袭” 巡营校尉心中一凛，连忙对亲兵大吼一声： “你速去鸣金示警！其余兄弟，随我前往后营查探！” 那巡营校尉做梦也未曾想到，大都督特意挑选此地背山扎营，乃是为防备那刘备骑军趁夜劫营。 如今恰恰是后营起火，难道敌军是有撒豆成兵之术不成！ 随着鸣金之声大起，巡营校尉麾下五百人马赶至后营。 只见营帐已被点燃多处，狂卷的火苗窜起丈余高，熊熊火光映得这小片夜幕如同白昼！ 自睡梦中惊醒的江东军奔逃的脚步声，鲜血飞溅的沙沙声，临死前惨叫声混杂在一处。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上千如同山精鬼怪一般的“敌人”正向那巡营校尉冲杀而来！ 巡营校尉很快看出，这伙敌人面庞竟皆以草木灰涂黑，且人人身着黑色重甲，仅露出白色的牙齿与眼白，显然是早有精心准备！ “还击！杀光他们！” 巡营校尉刚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下达命令，一阵元戎连弩近距离暴射出的箭雨，已瞬间将他们撕成碎片！ “陷阵之志，有进无退！” 高顺高擎手中破军矛，发出震天怒吼： “杀尽江东鼠辈！就在今夜！” 其麾下上千陷阵营将士齐声怒吼： “陷阵之志，有进无退！杀！” 一片混战中，他们几人一组，自发结成小型突击战阵。 随后手持铁盾，短戟，短矛，在高顺率领下，如饿虎扑食，向大营内江东军冲杀而去！ 陷阵营身后，则是陆续从山坡上冲下，由霍骁统领，同样装备精良，士气高昂的四千虎步军。 大营主帐之中，合甲而卧的周瑜在睡梦中被吵醒，他迅速抓起身旁佩剑，出营查看。 此刻，不止大营后方火光冲天，大营正前方亦充斥着愤怒的喊杀声！ 刘磐，黄忠，甚至已受箭伤的邢道荣，正统领八千荆南残军，猛攻江东军大营正面。 右骁骑则分为三股，由赵云，段翊，吕玲儿三人分别统领。 他们并未正面强攻，反倒迂回至江东军大营东西两侧，以燃烧的火箭不断引燃大营各处木栅，角楼等防御工事。 周瑜见此，终于透过一切“烟雾”想明白，今日邢道荣辱骂，假装引诱江东军追击，刘备骑军又多番骚扰，竟只为故布疑阵，迷惑自己...... 霍骁那支翻山越岭，远道而来的精锐，才是今夜真正杀招！ 下章预告“釜底抽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