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血色残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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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程普战死，中军一片混乱之际，关平三千“奇兵”已经绕至江东军侧后翼，开始猛攻孙贲所部。 “孙家狗贼！若想留得性命，还不束手就擒！” 关平手中青龙刀如匹练横空，每一次挥砍都带起一片血雨腥风，颇具乃父之勇！ 这数千锦帆精兵，眼见自家这位“少将军”如此骁勇，也是士气高涨，随在其身侧发起冲锋。 孙贲身处后军，麾下虽也有两三千丹阳兵，但其自身箭伤未愈，难言死战...... 况且，即便他未受伤，也绝非关平对手！ 孙贲心中恨意滔天，但他身为孙氏族人，自不能贪生怕死！他大吼道： “儿郎们！今日我江东军死战不退！取下这小贼头颅者！赏赐百金，连升三级！” “杀！”丹阳兵素来也是悍勇之辈，在孙贲开出的赏格刺激下，也是人人奋勇争先。 他们与关平麾下士卒短兵相接，迅速战在一处。 关平虽年轻，却也深知战场之上“擒贼先擒王”的道理。 他手中青龙刀左劈右斩，挡者披靡，硬生生率军杀出条血路，一步步向孙贲本人逼近。 忽然，刀风呼啸，自关平侧后方袭来，却是陈武见孙贲危急，拍马舞刀来救。 “轰！”一阵金铁交鸣爆响，关平眼疾手快，青龙刀如车轮般旋转，堪堪挡下陈武这人马合一的一刀。 “咦！”陈武见这年轻都尉年未及二十，本以为人借马力，一记劈斩，便足可取其性命。 未曾想......这小子反应如此迅捷，更兼出手果决，他这一手刀法......几乎已不弱于方才激战的荆州大将文聘！ 陈武正要调转马头，再次攻向关平，只见身后赶来的蒋钦吼道： “子烈（陈武）！休要恋战！你带伯阳（孙贲）大人先走！这小子我来应付！” 陈武闻言，赶忙看向正被围攻的孙贲，随即向蒋钦提醒道： “好！不过这小子身手颇为了得！公奕你小心！” 蒋钦如狼般的眼神紧盯关平，应道： “我知道！你与伯阳大人先走！” 眼见陈武前去接应孙贲，关平却已无暇多顾。 他收刀横于胸前，也认出了柴桑一战，那名逃出生天的江东军校尉，不禁皱眉道： “蒋钦！是你！” “关家小贼！许久不见了！” 蒋钦横枪立马，柴桑一战自刎的吕范，被关平，丁奉联手斩杀，掩护他撤离的徐琨，再次浮现在眼前。 一股强烈的屈辱感与赎罪之意......瞬间压倒了蒋钦的理智。 “今日......我要一雪柴桑败退之耻！这一次......我绝不会再退！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蒋钦目中怒火熊熊燃起，他放弃全身防御，含恨出手，长枪如毒蛇吐信，疾刺而至。 “好！今日便做个了结！” 关平眼中寒芒爆射，他身为关二爷之子，又岂容他放肆 青龙大刀顿时化作一道夺命的弧光，竟是后发先至！ 就在蒋钦，关平死斗之际，陈武已一路冲杀，来到孙贲面前。 “伯阳大人！如今我等自身难保！救援余汗之事......已不可为！程公命末将......为大人杀出一条血路，先行突围！” 陈武翻身下马，对孙贲拱手道。 肩上箭伤的剧痛，折磨得孙贲面上一阵抽搐，他对陈武“质问”道： “程公......那程公怎么办幼台（孙静）叔父怎么办余汗城又怎么办” “程公......恐怕已凶多吉少！幼台大人身经百战，若其见势不妙，退入余汗城内固守，便还有一战之力！” “我等先行撤回丹阳，请周大都督再派援军，或许豫章战局便还有救！” 陈武也不知战事究竟会如何发展，但在二刘联军的四面围攻下，他已顾不得许多，急道： “伯阳大人，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走......撤回丹阳！” 孙贲仿佛已被抽空了全身力气，险些瘫坐于地。 陈武忙令亲卫将孙贲扶上战马，随后如同猛虎下山，挥刀一路拼杀，往东面突围而去。 此刻，蒋钦与关平的生死之战，已见分晓...... 蒋钦胸前护心镜被关平大刀劈碎，他落马半跪于地，口中鲜血涌出，却依旧死死以长枪支撑身体，不让自己倒下。 眼见蒋钦如此忠勇，关平面上露出一丝不忍之色，正色劝道： “蒋公奕......我敬你是条好汉！若你能弃械归降，我自会向父亲与仲平将军求情，以你之勇武，必得我家伯父重用！” 蒋钦此前与黄忠交战，已受了刀伤，又一路冲杀而来，再与关平激战数十合，当下已是强弩之末...... “哈哈哈！关家小贼！又何必多言！” 蒋钦放声狂笑，口中鲜血喷涌，他目中显出一抹疯狂之色： “你今日若不杀我！他日我便要取你与那关羽首级！” 听闻蒋钦辱及父亲，关平面若寒霜，怒喝道： “大胆狂徒！既然不降，那便留下性命！” “杀！”蒋钦愤然起身，挺枪再度向关平杀来！ 关平此番再不留手，他双腿一夹马腹，手中青龙刀带着破风的锐啸直取蒋钦。 “死！”关平扬刀跃马而来，一记力劈华山，让蒋钦躲闪不及，他只得咬牙将长枪勉强向上横架！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 蒋钦那杆上好柘木打造的长枪，竟被关平青龙刀生生劈断！ 而那刀锋余势不减，又破开蒋钦战甲，从左肩狠狠斩进右胸，几乎将他斜劈为两段。 “好......好刀法！” 蒋钦看着砍入胸口的青龙刀，嘴角鲜血如止不住般往外涌。 他手中依旧死死攥着两截断枪，眼神却瞬间黯淡下来，当场气绝身亡...... 余汗东面这处战场，江东援军主将程普战死，大将蒋钦阵亡！ 本就濒临崩溃的程普残军，如同被抽掉了最后的主心骨，士气顿时彻底瓦解！ “程将军被‘老黄忠’杀了！” “蒋校尉也战死了！” 绝望的呼喊如同瘟疫般蔓延，残存的江东兵彻底失去了抵抗的意志，哭喊着丢盔弃甲，如同没头的苍蝇般四散奔逃。 刚刚突围而出的陈武双目血红，看着程普和蒋钦倒下的地方，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悲吼，却也知大势已去...... 他挥舞着大刀，带着最后一批死忠亲卫，如同困兽般疯狂劈砍，硬生生在围上来的敌军中杀开一条血路，护着失魂落魄的孙贲，拼命向丹阳方向逃去。 眼见程普所部几乎全军尽墨，黄忠，文聘率麾下荆州军，已陆续与徐盛，关平等人会师，他们仅是稍微整顿兵马，便迅速集结兵力向余汗城外的孙静所部杀去！ 与此同时，霍骁已命人传信张辽，赵云，命二人率左右骁骑，专攻出城的孙静大军后方，意在截断其返回余汗城归路。 而孙静授意猛将周泰统领数千精锐，对霍骁进行的“斩首”战术，也在高顺陷阵营，田豫神弩营，以及虎步军本阵的联合绞杀下破灭...... “滚开！”周泰狂吼一声，巨潮刀卷起一团狂暴的刀光，接连将数名陷阵营将士斩杀。 “江东贼将！安敢杀我军士！”陷阵营统领高顺，挥手中破军矛，直取周泰前胸！ “挡我者！死！”周泰巨潮刀大开大阖，力贯千钧！ 周泰悍勇无双，似乎......连自己性命也毫不看重！ 他看出高顺武力不俗，但为求速胜，竟完全放弃防御，每一刀都带着同归于尽的暴戾杀意！ 刀矛猛烈碰撞，爆发出连串刺耳的金铁交鸣！火星如同烟花般在二人之间不断炸开！ 高顺武力本就逊色周泰一筹，在他这仿佛不要命一般的招式下，竟被其稳稳压制。 战到二三十回合，周泰虚晃一刀，竟是中门大开，引高顺持矛来攻！ 高顺本能地使出一招蛟龙出海，破军矛直取周泰心口，却被其险之又险地闪过。 随后，周泰强健有力的左臂，竟将高顺长矛死死挟住！ “不好！”高顺奋力想拔出长矛，却是纹丝不动。 “纳命来！”周泰一声狞笑，右手挥刀疾斩高顺头颅。 “唏律律！”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一声骏马嘶鸣。 刘备征南军主帅霍骁，驭使绝影疾速赶来，其手中骁龙戟直刺周泰面门！ “轰隆！”一声巨响，名驹绝影巨大的马身，竟将周泰，高顺战马一齐撞翻于地。 烟尘滚滚之中，战马痛苦嘶鸣，凭借霍骁骑术与绝影的身体素质，他们一人一马仅是后退数步，便迅速稳住了身形。 “伯平（高顺）将军！你可有受伤！” 霍骁急忙对一旁的高顺问道。 方才，霍骁情急之下来救，高顺也遭“殃及池鱼”，不过好在他骑术精湛，战马倒下的瞬间，他也借势脱离了马鞍。 饶是如此，高顺头上铁盔还是被周泰一刀削飞，一道刀痕出现在高顺右眉骨上方，顿时鲜血淋漓。 若是再晚半刻，恐怕高顺右眼便难保了...... “不碍事！仲平，这贼将悍不畏死......非常人可敌！千万小心！” 鲜血顺流而下，糊住了高顺右眼，他却不管不顾，先对霍骁提醒道。 “伯平将军放心！我绝不会轻敌！” 江东军周泰的威名，霍骁自然知晓！ 孙策故去后，此人与太史慈并列江东军两大猛将。 在霍骁的后世记忆中，若论武勇，周泰或许不敌典韦，许褚这个级别的高手......但论及凶悍敢战，舍生忘死，恐怕周泰却不输这二人！ 此人多次救主公孙权于危难，身躯受创数十处，皮肉肌肤，如同刀剜......倒也的确不负江东悍将之名。 只见烟尘渐散，周泰缓缓起身，横刀而立，而他那匹战马，已被绝影撞断了一条腿，正在惨叫嘶鸣。 细看之下，周泰竟是满脸血污，其左脸颊上，血肉外翻，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创伤，正在汩汩涌出鲜血。 霍骁那一戟，周泰终究还是没完全避过！ 周泰死死盯住霍骁，手中巨潮刀，竟猛然直刺入自己那匹受伤的战马脖颈，亲手结束了它的痛苦。 “霍骁！你这狗贼！终于有胆现身了！” 周泰面上那道伤口，仿佛张开了一张暗红色的嘴，不断吞吐着血沫，衬得他的笑容分外狰狞！ “儿郎们！挡住敌军！我来取这狗贼首级！” 周泰仰天长啸，竟不骑战马，一个箭步跃出，巨潮刀的无边杀意将霍骁与绝影一齐笼罩！ “杀！”随周泰杀到此处的丹阳兵爆发出一声怒吼，也纷纷与围上来虎步军，陷阵营死战。 周泰方才已看出霍骁骑术颇精，远在自己之上！前番南昌之战，周泰便是败于张辽骑术之下！ 因此，当下他有意舍弃受伤的战马，正是要以步对骑，凭借灵活的步法，将霍骁斩于马下。 周泰巨潮刀狂舞，又是“故技重施”，采用不要命的打法，招招刀法重攻而不重守！ 这周泰，当真是一头悍不畏死的凶兽！ 霍骁沉着应战，多年军旅征战，他戟法早已精妙绝伦，便如羚羊挂角，时而刚猛无匹，时而疾若奔雷，时而虚实变幻！ 原本，周泰是想先斩杀霍骁坐骑，引其方寸大乱，借机取其性命！ 但他未曾料到......这名驹绝影竟是分外“通灵”，它矫健的身姿左右闪避，配合霍骁疾风骤雨般的攻势，一人一马默契十足。 “噗嗤！”战到三十回合，霍骁战戟瞬间洞穿周泰左肩的甲叶！ “噗嗤！”又战得二十回合，霍骁又一戟扎入周泰右肋！铠甲破碎！ “啊！死！”状若疯虎的周泰，连受两创，终于觅得时机，一刀向上撩斩，划破霍骁右边臂甲，鲜血直流！ 鲜血瞬间染红了周泰的战甲，配上面颊上的伤口，整个人如同“血人”一般。 他那双虎目之中，凶光非但未减，反而更加炽盛疯狂！ 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巨潮刀更加疯狂地劈砍，竟硬生生将霍骁逼退数步。 霍骁右手受创，自忖恐难久战。 他目中精光闪过，当即以双腿驭使绝影，开始绕周泰疾驰，同时为节省体力，其手中骁龙戟并未再用劈斩招式，皆变为刺击！ 周泰舍弃战马步战的弊端，终于在此刻显现！他即便体力强悍，却始终比不上绝影这等名驹！ 况且......连番激战之下，周泰又受数创，失血过多，刀法已渐渐迟滞，难以跟上霍骁与绝影的速度。 霍骁一记声东击西，引周泰跃步杀来，却猛一拨马头。 绝影一声嘶鸣，急转跃起，霍骁手中骁龙戟爆发出令人心悸的寒芒，直取周泰。 “周泰！受死！”声到！戟至！ 一点寒星，如同划破夜空的流星，带着洞穿一切的气势，破开周泰那狂舞的刀光，精准无比地刺向他暴露在外的咽喉侧面！ 快！准！狠！这一戟，凝聚了霍骁沙场磨砺的武道精华。 周泰瞳孔骤然收缩......手中巨潮刀回防已然不及。 他狂吼一声，竟不闪不避，巨潮刀以同归于尽的姿态，狠狠斩向霍骁头颅！ 可惜，两败俱伤的结局......并未如他愿出现！霍骁的戟，比他的刀更快！ “噗嗤！”戟尖毫无阻碍地从侧面洞穿了周泰咽喉！ 周泰横斩的巨潮刀，在距离霍骁头盔不足三寸的地方，戛然而止！ 他那双充满疯狂战意的虎目，瞬间被愤怒，惊愕，以及深深的不甘所取代。 霍骁骁龙戟抽出，鲜血从周泰咽喉的“破洞”和嘴角狂涌而出......他庞大的身躯晃了晃，巨潮刀脱手坠地，发出沉重的闷响。 片刻之后，周泰的尸身轰然栽倒在染血的泥泞之中......这头江东恶虎，终究是倒在了余汗战场之上！ “周......周将军阵亡了！?” “不......不可能！没人......能杀得了周将军！” 周泰的死讯，如同飓风过境，在余汗城外炸响！ “全军突击！攻入余汗！” “敌军不降者！格杀勿论！” 霍骁高擎骁龙战戟，舌绽春雷喝道： “获孙静者，生死不论，皆赏千金！” “幼平——！”听闻周泰战死，远处的孙静发出一声凄厉的悲嚎。 他眼睁睁看着护卫自己，曾救得自己性命的猛将倒下，心神几乎崩溃！ 此时，张辽，赵云麾下左右骁骑，已成功将孙静出城大军的退路封死！ 而黄忠，文聘所部荆州军，徐盛，关平锦帆兵，熊远，雷焕等豫章豪强联军，也配合霍骁虎步军主力将孙静四面合围，发起了最后的猛攻。 “保护幼台公入城！”留赞目眦欲裂，他下令打开城门，亲率两千余汗守军出城接应。 留赞试图用这两千血肉之躯......死死挡住张辽，赵云麾下铁骑，为孙静争取到入城时机！ 混乱的战场上，喊杀震天，流矢横飞，孙静在亲军拼死护卫下，往余汗城门突围而去。 忽然之间，身后追赶的神弩营暴射出一阵弩矢！ “噗！”一支冰冷的弩矢，带着强大的惯性，竟似毫无征兆地从混乱的人群缝隙中钻出，狠狠贯入了正被亲卫护住，狼狈奔向城门的孙静后背！ 孙静的身体猛地一僵！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胸前透出的三棱破甲箭...... “仲谋......叔父......让你......失望了......” 孙静脑海中冒出最后一个念头，随后彻骨的冰冷与黑暗瞬间吞噬了他所有的意识...... “不！幼台公！”留赞撕心裂肺地呼喊，正要上前救援。 然而，一切都太迟了！ 孙静逐渐冰冷的身体重重摔倒，在距离城门不足百步的冰冷土地上，溅起一片血色的泥泞...... 在北地边军激昂的号角声中，左右骁骑如同两把锋利的矛尖，狠狠“凿入”了余汗那尚未及关闭的城门！ 下章预告“妄生疑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