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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内烛火摇曳,将冷金通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映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恍若他此刻纷乱难测的心绪。他屏退左右,偌大的厅堂顷刻间只余下他与那占据着他爱孙躯壳的“不速之客”。沉重的雕花木门缓缓合拢,隔绝了外界,也仿佛将一片无形的肃杀之气锁在了这方天地。 冷金通负手而立,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穿透略显昏沉的空气,牢牢钉在静立一旁的“冷云渊”身上。他胸腔内气血翻涌,几番权衡,终是决定不再与这魑魅魍魉虚与委蛇。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带着岁月沉淀下的沉重与不容置疑的威严,他开门见山,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敲在寂静里:“金尘落,你告诉老夫,你与我渊儿,究竟是何时达成那‘鸠占鹊巢’的协议” “冷云渊”闻言,身形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心底瞬间警铃大作。这老狐狸,是终于按捺不住要摊牌了还是故布疑阵,行那敲山震虎之举电光火石间,他心念电转,面上却迅速堆叠起恰到好处的茫然与无辜,甚至还带着几分被至亲质疑的委屈,开口道:“祖父,您这是从何说起‘尘落’方才不是被您唤走了吗您莫不是操劳过度,有些……有些倦怠了”他语气拿捏得极好,仿佛真是一个不解祖父为何突然发难的孙儿。 “哼!”冷金通鼻腔里挤出一声冷笑,拂袖而起,步履沉稳地踱至“冷云渊”面前,那每一步都似踏在对方的心尖上,“明人面前不说暗话,老夫问的,就是你!”他目光如两柄出鞘的寒刃,紧紧锁住对方那双试图隐藏真实情绪的眼睛,“你以为,顶着渊儿的皮囊,就能在李逵面前扮李鬼,瞒天过海莫要把老夫当作那等有眼无珠的昏聩之辈!说!你与渊儿究竟是如何勾结,行这移花接木之事目的又是什么” 冷金通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积压已久的怒火与痛心,那股久居上位的压迫感排山倒海般涌去。 “冷云渊”心中那根弦绷紧到了极致,仿佛下一瞬就要断裂。但他深知此刻绝不能露怯,强自压下翻腾的心绪,脸上挤出一丝略显僵硬的笑:“祖父,您定是误会了,我……” 话音未落,冷金通眼中精光一闪,出手如电!指风凌厉,瞬间点向“冷云渊”胸前几处大穴!“冷云渊”只觉周身气脉一滞,四肢百骸顿时如同被无形枷锁束缚,动弹不得! “还要狡辩!”冷金通语带冰霜,声音低沉却蕴含着雷霆之怒,“老夫修行数十载,历经风雨,洞察秋毫,岂会连自己血脉相连、看着长大的亲孙儿都辨认不出你虽占据了渊儿的躯壳,模仿其形,却难摹其神!那些细微处的神态、行事的风格、乃至生活的习性,总有蛛丝马迹与渊儿迥异!破绽百出,尚不自知!”他顿了顿,语气更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况且……渊儿他,已亲口向老夫承认,你二人早已……互换了灵魂!” 最后一句话,如同最终敲下的审判槌,彻底击碎了“冷云渊”的侥幸心理。眼见伪装已被彻底撕破,再继续演戏不过是自取其辱。金尘落索性卸下了所有伪装,脸上那伪装的惶恐与无辜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桀骜的坦然。他虽身体受制,眼神却已恢复清明与冷静,甚至带着几分戏谑:“既然冷老火眼金睛,洞察一切,我再遮遮掩掩,倒显得小家子气了。不错,我确是金尘落。与冷云渊,不过是各取所需,一场交易罢了。至于目的何在……”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日后,您自会知晓。” 冷金通没料到对方承认得如此干脆利落,反倒让他酝酿好的后续诘问滞了一瞬。他眉头紧锁,斩钉截铁道:“既然如此,恕老夫直言,无论你目的为何,我冷氏一族的掌族之权,你休想染指分毫!” “呵呵……”金尘落发出一串低沉的笑声,那笑声中充满了不屑与嘲讽,“不愧是冷老,真是……倚老卖老,不见棺材不掉泪!但您恐怕打错了算盘,我金尘落,也绝非那等心慈手软的良善之辈!” 言毕,异变陡生! 只见他身形微不可察地一抖,那身月白锦袍竟无风自动,猎猎作响!一股磅礴浩瀚、宛若实质的无形气浪自他体内轰然爆发,厅内烛火为之剧烈摇曳,明灭不定!只听“啪”的一声轻若蚊蚋却清晰可闻的脆响,那原本封住他穴道的指力,竟被这股沛然莫御的力量瞬间冲开,消弭于无形! 这一切发生在兔起鹘落之间,快得超乎冷金通的反应!他瞳孔骤缩,尚未不及做出任何应对,金尘落已如鬼魅般欺身而上!动作快如闪电,带起一串残影,一只手已如铁钳般精准无误地扣住了冷金通的咽喉,五指微微收拢,那巨大的力量迫使冷金通踉跄后退,脊背重重撞在身后的紫檀木太师椅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你……你……你敢!你……”咽喉被制,呼吸骤然困难,冷金通面色涨红,勉力从齿缝间挤出几个字,眼中尽是难以置信的惊怒。 “我有什么不敢的”金尘落俯视着被他按在椅中的老者,语气轻蔑,眼神睥睨,仿佛在审视一只蝼蚁,“冷家掌族权,本宫势在必得!不仅于此,本宫要的是整个冷氏一族,要的是千机阁的底蕴,要的是十里画廊的灵秀,更要这四海八荒,将来皆尊我号令!老狐狸,你现在还想说什么嗯”他指尖力道又加重一分,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弄。 然而,就在这看似金尘落完全掌控局面的瞬间,冷金通虽呼吸艰难,眼中却并无半分慌乱,反而掠过一丝冷厉。他喉间发出嗬嗬之声,一只手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探向太师椅扶手某处机关! “你以为……老夫会毫无防备”冷金通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冰冷的镇定,“放开!否则,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辰!” 话音未落,一柄寒光四射、灵气氤氲的匕首,已悄然无声地抵在了金尘落的喉间!那匕首造型古朴,刃口流动着幽蓝光华,显然并非凡品。 “哼!雕虫小技,萤火之光也敢与皓月争辉”金尘落非但无惧,反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那笑声中的轻蔑几乎要满溢出来,“区区一件法器,也想伤我分毫真是井底之蛙,不知天河之大!” 说着,他另一只手随意抬起,伸出食指,对着那柄寒气逼人的匕首,凌空轻轻一点,口中吐出一个清晰而冰冷的字: “碎!”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光芒万丈的碰撞。就在那一个“碎”字落下的刹那,那柄陪伴冷金通大半生、斩敌无数的灵器匕首,仿佛被一种无形的、无法理解的规则力量所笼罩,竟如同风化了千年的沙雕,瞬间解体,化作一蓬极其细微的、闪烁着微弱金属光泽的粉尘,簌簌而下,从冷金通兀自保持握持姿势的指缝间溜走,飘落在地,只在青石板上留下一小片不起眼的痕迹。 静! 死一般的寂静! 冷金通的脸色,在那一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毫无血色!他眼睁睁看着自己视若珍宝、曾倚之为臂助的利器,竟在对方轻描淡写的一个字下化为乌有,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这匕首乃是当年千机阁主所赠,材质特殊,铭刻符文,堪称神兵,削铁如泥自不必说,即便对上修为高出他一线的对手,亦能周旋一二,护身克敌。可如今……竟连对方一招,不,甚至连一招都算不上,只是一个字,就彻底化为了齑粉! 这已不是实力的差距,这简直是云泥之别,是凡人面对神只般的绝望!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直窜天灵盖,让他遍体生寒。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意识到,眼前这个占据着他孙儿身躯的年轻人,其真实实力是何等的深不可测,其手段又是何等的狠辣果决!自己先前所有的算计、防备,在对方绝对的力量面前,显得是如此的可笑与不堪一击。 “你……你到底是什么来头”冷金通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带上了一丝颤抖。这颤抖并非全然源于对死亡的恐惧,更多的是源于一种认知被彻底颠覆的惊骇——金家一个普通的中等家族绝无可能培养出如此怪物!此子身后,定然隐藏着惊天秘密,牵扯着难以想象的势力! 金尘落松开了扣住冷金通脖子的手,仿佛丢弃一件无关紧要的垃圾。他好整以暇地向后退了两步,悠然转身,背对着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岁的冷金通,双手负于身后,姿态从容而优雅。然而,那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却比方才动手时更为浓重。 “本宫的来头,”他语气平淡,听不出丝毫情绪起伏,却带着一种仿佛来自九天之上的漠然与威严,“你无需知晓,亦没有资格知晓。本宫耐心有限,此行目的,便是整个冷氏。顺我者,自然皆大欢喜,你冷金通尚可保全一世英名,安享你那风烛残年。逆我者……” 他微微侧首,眼角的余光冰冷地扫过面如死灰的冷金通,语气骤然转寒,带着一种执掌生杀予夺的残酷:“若你执迷不悟,欲行那螳臂当车、蚍蜉撼树之举,本宫也不介意让传承数百年的冷氏一族,从此在这天地间……烟消云散。此举,于本宫而言,不过弹指之间。” 他的眼神古井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那种视众生如草芥的漠然,让冷金通的心彻底沉入了无底深渊。 “给你三息考虑。” 话音刚落,不容任何质疑,那催命符般的计数声便已响起,声音平稳,不高不低,却如同重锤,一下,一下,狠狠砸在冷金通的心口,震得他神魂欲裂。 “一息……” 冷金通双拳猛然攥紧,枯瘦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指甲因极度用力而深深陷入掌心,刺破皮肉,温热的鲜血瞬间涌出,顺着指缝蜿蜒而下,一滴,两滴,悄无声息地滴落在冰凉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猩红。他却浑然不觉疼痛。 “二息……”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越过金尘落的背影,死死盯住大厅正中央高悬的那块黑底金字的“冷氏宗祠”匾额。那是冷家开族始祖以自身精血修为蕴养笔墨,亲手所书,历经数百年风雨沧桑,依旧笔力遒劲,铁画银钩,象征着家族的荣耀与传承。目光转动,他似乎穿透重重墙壁,看到了族学中那些咿呀学语的稚童纯真无邪的眼眸,看到了后院里那些辛勤纺纱、等待夫君归来的妇人恬静的身影,看到了前院那些与他一同为家族兴盛奔波操劳、白发苍苍的长老们殷切的目光…… 他不能退!可他……还能战吗以卵击石,除了让全族陪葬,还能换来什么 就在那“三息”即将从金尘落齿间迸出的瞬间—— 冷金通猛地闭上了双眼,胸膛剧烈起伏,仿佛用尽了平生所有的力气,吸入一口带着血腥和绝望的空气。再睁开时,眼中的挣扎、痛苦、不甘,已被一种沉重到极致的、近乎死寂的决绝所取代。他干裂的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那沙哑得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声音,带着碾碎尊严的苦涩,艰难地挤出了三个字: “老……夫……同意!” 金尘落计数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缓缓转过身,脸上那抹预料之中的、带着几分玩味与得意的笑容,终于毫无掩饰地绽放开来,仿佛冰河解冻,却透着刺骨的寒意:“早若如此识时务,又何必非要逼本宫大动干戈,伤了彼此的和气” “你且先别得意忘形!”冷金通猛地打断他,尽管面色灰败,但眼神却重新凝聚起一丝属于族长的坚毅,他强撑着站起身,脊梁挺得笔直,目光毫不退缩地直视着金尘落,“冷氏一族的掌控权,老夫……可以交予你。族中所有产业、资源、人脉,老夫也会晓谕各位长老,命他们全力配合你交接,不得有误。”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无比凝重,甚至带着一丝恳求与警告:“但是,你必须应允老夫一个条件!——善待我冷氏一族上下所有人等!无论是族中长老、各房亲眷,还是仆役下人,皆不可肆意杀戮、凌辱!更不可用他们的性命、魂魄去行那些伤天害理、有干天和之事!倘若你敢违背此诺,背信弃义……”冷金通眼中迸发出最后一丝决绝的光芒,“就算老夫拼却这身腐朽皮囊,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也定化作厉鬼,日夜纠缠,绝不让你安枕!” 金尘落闻言,眉毛微挑,似乎觉得这垂死挣扎的威胁有些可笑,但他此刻心情颇佳,倒也懒得计较。他摆了摆手,语气带着施舍般的宽容:“冷老多虑了。只要你与冷氏上下从此识时务,尽心竭力为本宫效力,本宫自然秋毫无犯,保你们富贵平安。本宫所求,乃是宏图霸业,岂会与区区族人性命过不去平白损了气运。” 冷金通闻言,久久不语。最终,他长长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那一声叹息,仿佛抽干了他所有的精气神,充满了英雄末路的无奈、壮志未酬的悲凉与传承被迫中断的沉痛。他整个人肉眼可见地佝偻了下去,仿佛一座巍峨的山峦,在风雨侵蚀下轰然倒塌,只余残垣断壁。他无力地摆了摆手,声音沙哑而疲惫,带着万念俱灰的苍凉: “罢了……罢了……事已至此,木已成舟,覆水难收。再多言,亦是徒劳。只望你……能谨守承诺,莫要让老夫……悔恨今日之决断,成为冷氏的千古罪人。” 他顿了顿,强打起最后一丝精神,转向门外,用恢复了少许威严却难掩颓唐的声音吩咐道:“来人!即刻鸣钟,召集所有长老、各房主事,齐聚宗祠大厅!有要事宣布!” 随后,冷金通不再看金尘落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会刺痛灵魂。他拖着仿佛瞬间沉重了千百倍的身躯,开始着手安排那屈辱却又不得不为的权力交接事宜。每一步,都踏在破碎的尊严与家族的未来之上,沉重无比。 大厅内,烛火依旧跳动,映照着两张面孔——一张是志得意满、野心勃勃的“冷云渊”,另一张,是瞬间苍老、心如死灰的冷金通。权力的交替,在这无声的暗流中,已悄然完成。冷氏一族的历史,从这一刻起,被强行扭转了方向,驶向了未知的、吉凶难测的远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