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投水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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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罢，浩宇决定投水轻生，他双手撑地，缓缓起身，身形虽瘦小单薄，此刻腰背却挺得笔直。他目光凝滞，望向那池塘深处，一步，一步，仿若被宿命拉扯，向着深水迈进。池塘的水漫过小腿、没过腰身，直至完全将他吞没，水面只剩几圈涟漪，旋即归于平静。
或许是老天也悲悯浩宇的凄惨遭遇，在浩宇沉入水中那一刻，方才还晚霞满天的天空陡然变色，墨云似怒兽翻腾，滚滚而来，须臾间，毫无征兆地降下倾盆大雨。狂风呼啸着席卷，树枝狂舞，电闪雷鸣交加，恰似天崩地裂。三名老师与吴浩传、刘玉娥五人，本来还在互相拉扯，猝不及防之下，被这突如其来的暴雨兜头浇下，瞬间淋了个通透，雨水顺着发丝、衣角成串滑落，狼狈至极。可这荒郊野外、半途之中，四下茫茫，连一处可供遮风挡雨的屋檐都寻不着，只能在风雨中瑟瑟发抖，满心惊惶。
他们互相之间也不再拉扯，双手无力地垂下，仿佛那一瞬间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干了，旋即，五人齐刷刷地向着闸凼中望去。闸凼里，雨水砸落，溅起层层水花，可哪还有浩宇的影子呢几人面面相觑，眼里满是焦急与慌张，又忙不迭地四下环顾，目光扫过每一处草丛、每一个土坡，可依然不见浩宇的踪迹。
吴浩传和刘玉娥依然咬牙切齿，在周边匆匆巡视一番后，一无所获，当下便揣测浩宇或许是跑回家里去了。二人顾不上风雨正狂，手紧紧拉在一起，脚下的泥泞公路像黏稠的胶水，每迈一步都要费好大的劲，可他们满心只想着报复浩宇，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家的方向奔去，身影很快就隐没在雨幕之中。
而剩下的三名老师，眉头紧锁，满心都是担忧，只因始终没瞧见浩宇从闸凼上来，这心里就像悬着一块大石头，怎么也落不了地。三人咬咬牙，心一横，冒着倾盆暴雨，沿着蜿蜒的小河沟，高一脚低一脚地向着新塘边艰难搜寻。期间还各自滑倒了几次，雨水顺着发丝、衣角不断流淌，模糊了视线，可他们顾不上擦拭，眼睛瞪得像铜铃，不放过任何一处可疑的地方，一边呼喊一边寻找。
好不容易到了池塘边，王桂荣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正凝神观察着四周，忽然，她眼尖地捕捉到池塘边浅滩的淤泥里，嵌着一只破旧不堪的布鞋。那布鞋被淤泥半掩着，大脚趾处破了个醒目的大洞，布料也因长期穿着磨损得厉害，颜色都发灰了。王桂荣心头猛地一颤，她太熟悉这只鞋了，身为浩宇的班主任，平日里课堂上、操场上，常见浩宇穿着它蹦跶，当下，她脸色刷地白了，泪水夺眶而出，失控地痛哭起来，那哭声被风雨裹挟着，透着无尽的悲伤与绝望。
“这是浩宇的鞋子！浩宇！可怜的孩子！他这是投水自尽了啊！呜呜！”王桂荣的声音颤抖着，凄厉地划破雨幕，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和着冰冷的雨水，肆意在脸颊上纵横奔涌。她的心像被重锤狠狠砸中，碎成了无数片，满心都是对浩宇的怜惜。在她的印象里，浩宇这孩子太苦了，打小到大，大哥大嫂一家就没给过他好脸色，动辄打骂、苛责，日常不是被支使着干繁重家务，就是无端承受数落与委屈，日子过得如履薄冰，没有一天安宁，像棵在狂风中飘摇的小草，艰难求生。
一旁的方德凤，同样悲恸难抑，双手捂住面庞，可泪水还是从指缝间不断渗出，肩膀随着抽噎微微抖动，那压抑的哭声被风雨扯得支离破碎。
张景华这位平日里沉稳坚毅的男老师，此刻眼眶也红得似要滴血，泪水决堤般滑落，怎么也止不住。他们三人对浩宇的遭遇满怀同情，正因如此，先前才会不顾一切地阻拦吴浩传与刘玉娥，哪怕被推搡、被怒骂，也要护着浩宇，不想让那狠心的两口子再伤害这可怜的孩子分毫。
张景华深吸一口气，弯下腰，双手用力拽出那只深陷泥里的破布鞋，鞋上还挂着丝丝淤泥，仿佛带着浩宇此前的挣扎与绝望。三人并肩站在塘埂上，迎着狂风暴雨，声嘶力竭地呼喊起来。
“浩宇！浩宇！呜呜呜！”王桂荣的声音在风雨中打着旋，传向水塘四方。
“浩宇，你可千万别干傻事啊！呜呜！”方德凤边喊边踮起脚尖，目光竭力穿透雨幕，试图捕捉到哪怕一丝熟悉的身影。
“浩宇！你在哪里你在池塘里吗快上来吧！你娘还在家里等着你！”张景华扯着嗓子，洪亮的声音也被风雨扯得时断时续。
新塘是村里前些年新挖的水塘，说是水塘，规模堪比小型水库，直径粗略估算有三四百米，辽阔的水面在平日里便波光粼粼、开阔壮观，眼下这场暴雨倾盆而下，狂风呼啸着席卷而过，闪电时不时劈开昏暗的天空，让本就宽阔的水面笼上一层厚厚的雨雾，迷迷蒙蒙，视野所及之处不过咫尺，即便浩宇此刻就在水面上，也被这恶劣天气藏得严严实实，叫人难以寻觅。
三位老师声嘶力竭地呼喊了好一阵子，那急切的声音，似要冲破这雨幕，直抵浩宇可能身处的每一处角落。然而，寂静的水面只是被雨点击打出层层涟漪，没有给予他们一丝一毫的回应。眼看着铅灰色的天幕愈发暗沉，夜幕即将如潮水般汹涌袭来，三位老师心底满是焦急与不甘，依旧不死心。
风雨愈发肆虐，豆大的雨点被狂风裹挟着，肆意抽打在他们身上。三位老师互相搀扶着，脚下的塘埂早已被雨水泡成了一片泥泞，每走一步，泥浆都似要将鞋底狠狠拽住，可他们哪顾得上这些，深一脚浅一脚地沿着塘埂艰难绕了一圈。雨水混着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模糊了双眼，身形也在风雨中飘摇不定，可这一圈下来，依旧毫无收获。此时，天彻底被黑暗吞没，四周只剩风雨的呼啸声，那暴雨像是被扯破了口袋的天河之水，毫无停歇之势，无奈之下，三位老师只能拖着疲惫不堪、踉踉跄跄的步子往家中赶去。
提前跑回家中的吴浩传与刘玉娥，满心笃定地以为浩宇跑回了家中，怒火中烧的两口子，连门都没敲，径直冲进张凤珍的家中，准备兴师问罪。刚一进门，就瞧见张凤珍正撑着一把破旧的雨伞，神色慌张，脚步匆匆，看样子是正打算出门找浩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