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爷爷的老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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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的中秋节，七安照例不能回家，只能隔着手机屏幕欣赏老家的桂花，思念记忆中的味道，一时兴起烤了一个红薯，竟然落在烤箱里忘记了吃，等想起来的时候，已经冷了，她打开吃了几口，索然寡味，全然不是小时候的味道。

于是，她开始想念童年时候的烤红薯，想念桥沟爷爷的老屋。

1982年，七安家住的是青砖大瓦房，屋旁边种有4颗梧桐树，距第4颗梧桐树左手边5米左右，挖有一个地窖，专门用来储存红薯，到了冬天，等下了厚厚的白雪，她就会带着红薯去爷爷家里烤红薯。

爷爷家住的是老屋，带有天井。

天井后方是堂屋，堂屋左侧的房间，爸爸妈妈曾在这里结婚，结婚用的红漆带围栏的大木床，床周四角带有凸起的圆肚矮脚中间间隔两层方片的方头木雕装饰，是七安爸爸亲手做的 。

当爸爸妈妈搬进青砖大瓦房后，里面换成了大叔叔和大婶婶住。

新婚的房间里整齐温馨，床上罩着白色的蚊帐，被红色挂穗的金黄色挂钩从两边拉开，粉色的床单扯的平平的，不带一丝折痕，红绸带背面白底面的被子折成三折的长条摆放床里侧。

床里右侧是一对印着大红双喜的枕巾盖着的手工绣花的鸳鸯枕头，床前方罩着白色的浴巾，挨着床尾摆放的是搁在矮架子上的两口粉色印花皮箱。

皮箱旁边是柒成红色的三脚洗脸架子，位于西南房角，上面搁有四周印有红双喜的白肚红底洗脸盆，右边往上一格的长方形小凹槽隔板放着印有红双喜的肥皂盒。

再往上的丁字形圆头木杆上左右整齐挂着两个红色毛巾，挨着床右侧是梳妆台，台面上放有有圆盒装着的雪花膏和红色塑料梳子，屋子里弥漫着花露水的清香……

浑身脏兮兮的七安有些自惭形秽，只在门口站着朝里着望。

天井左侧是厨房，好多好吃的东西在那里产生：刚刚熬好的琥珀色的麦芽糖，用筷子头搅一圈就粘住了糖稀，塞进嘴里，顿时满口香甜；大叔叔结婚办宴席时提前做好的炸鱼块，咬一口酥脆流油；刚出锅的现磨热豆腐用香油和盐简单一拌，好吃的不得了，尽管眼尖的姐姐发现奶奶的口水在拌豆腐时不小心掉进去了，大家丝毫不介意。

天井右侧是厢房，里面住着七安的小叔叔，小叔叔个子不高，头发极黑，有着大眼睛双眼皮，像极了爷爷，小叔叔对她很好，曾在大雪天里背着她去参加小学一年级的期末考试，小叔叔是双胞胎，他还有一个同胞妹妹，也就是七安的幺亲亲，幺亲亲和四亲亲同住，此时他们都是单身。

天井前面是大厅，正对着大门口，大厅两侧左右还有两个房间，爷爷住在大厅右侧的房间，里面烟味很重，七安不愿意进去，大厅左侧的房间住着七安的四亲亲，里面很干净，有镜子还常有香香的护肤品摆放，她经常在那里照镜子，偷着往脸上抹亲亲们的香脂香膏。

奶奶则住在天井后方堂屋右侧的房间里，里面很黑，房间没有窗户，屋顶有一块亮瓦。

屋内光线很弱，依稀可辨认出奶奶当年的嫁妆，两口装衣服的木箱，还有梳妆台和柜子，年头久了，木头变成黑灰色的了，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奶奶屋里还放有几口大缸，里面装的要么是大米，要么是腌肉，要么是孩子爱吃的零食如麻糖、炒米，麻叶子，还有自制的发糕等，因为有吃食，免不了招老鼠，所以奶奶屋里常年拴着一只猫。

猫是爱自由的，不愿意长时间呆在一间屋子里的，所以经常偷跑，跑了就不再回来，怕被再拴着，于是奶奶房间的猫是经常更换的，有家里养的，也有路过被逮住强留下来看老鼠的，奶奶的房间对七安来说很神奇。

天井呈长方形——长2.5米宽2米左右，天井的四周是走廊，到了下大雪的时候，天井屋檐的四周就会悬挂着长长的冰棱子，晶莹剔透，胜过冰箱里的冰块。

天井上方是天空，当太阳斜照时，光线投射在走廊地面，灰尘在空气中浮动清晰可见，此时七安知道了再干净的空气都飘动着灰尘，它们运动很快，天井后方堂屋门前走廊上方的悬梁上筑着一个燕子窝，春天回暖的时候，燕子会飞回来，七安就坐在小板凳上，看它们飞进飞出……

天井上前方走廊屋檐前搭有一个八九节30公分间隔长、宽60公分的竹梯，奶奶常常爬着竹梯，晒用小陶罐装着的麦麸酱、大陶钵装着的稀辣酱、三尺圆的篾簸箕装着的豆角干、萝卜干、小筲箕装着的干鱼，还有用艾蒿盖着长出黄霉的干黄豆酱……

天井里面是凹凸不平的长满青苔的圆石头，每逢下雨前，石头会提前变得湿漉漉的。

在天井东南角落里总住着一两只乌龟或甲鱼，它们是被东西罩着的，那是小叔叔闲暇时在河里逮的，等行情好了，拿去换钱，听说卖的挺贵的。

七安有时候好奇乌龟的样子，其实是担心乌龟的死活，央求小叔叔挪开盖子，乌龟独有的味道就散发出来了，它们活的好好的。

冬天下雪了，爷爷在天井的前边升起一堆火，温暖的气息，自然使得周围的邻居们自发跑过来烤火。

这时候，大大小小，加上七安的叔叔婶婶还有亲亲们，男女老少，一堆人围在一起，或聊天，或打扑克，或讲故事，或猜谜语，场面实在太热闹了。

此时七安最喜欢爷爷家屋后的建强叔叔了，他最会讲话。

什么麻屋子红帐子里面住着个白胖子——是花生，这个谜语她是从他嘴里知晓的，国庆叔叔也算是亲戚，他是爷爷哥哥家的孩子，但不是血亲的，大爷爷死的早，他是大奶奶再婚后生的孩子。

他还有一个姐姐，叫国凤，和七安妈妈年纪相仿,国凤妈妈有一儿一女，儿子叫永平，是和七安一起长大的玩伴，他们俩很要好，国凤妈妈给永平买的鞋，买大了，就拿过来给七安穿，可她穿着却显小，但她很感激。因为她总是捡姐姐的旧衣服旧鞋，鲜有新东西，所以七安长大后还记着这事。

至于打扑克嘛，妈妈和七安的叔叔、亲亲们总是扯不清，总为出哪一张牌发愁，先彼此商量半天才出牌，等牌出错后，又再彼此埋怨，这种互相埋怨的亲昵劲，让七安觉得特别的温馨。

而小孩子七安本人呢，她正忙的不亦乐乎，一边听着故事，一边把红薯埋到火堆里，然后在火剪上烤糍粑。

等糍粑变软鼓包的时候她再埋入白沙糖，然后翻出像炭一样的红薯 ，小心拨开炭皮后的红薯，此时冒着白白的热气，软烂香甜的红薯心便呈现出来了，馋得挤在一旁的小狗儿直流哈喇子……

再长大些，老屋逐渐被拆了，农村开始流行建楼房，老屋被两层楼代替，亲亲们也逐一出嫁，她上了初中，她们家也搬走了。

但老屋的温馨与喧闹，永远刻在了七安的脑海里，这种感觉太幸福了。

是啊，童年的烤红薯是那样的美好，每每回想起来，总是香香甜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