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鸡腿和鸡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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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肉，几乎是现代社会里，能获取的最廉价的一种肉类食物。
记忆里，小时候，家里很穷，穷到几乎很少见到肉。
母亲每周都会买一些超市打折的冰冻鸡腿和鸡架回来，给刘牧野做菜吃。
年少的刘牧野，以为鸡腿就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食物。
那个时候的打折鸡腿多少钱，刘牧野已经不记得了，但他到现在也记得冰冻鸡架的价格，一块钱到两块钱就能买一副剔干净肉的冰冻鸡骨架。
鸡骨架和现在街边小吃摊卖的有厚厚的肉裹了淀粉油炸的金黄酥脆的鸡架不一样。
鸡骨架其实就是屠宰场里统一杀的鸡，去掉了鸡胸肉和内脏，留下来的一个空空的鸡的胸腔部分，只有连着鸡背脊的部分还有少许的肉，前面几个叉骨空空的。
这种骨架一般都是被人买去熬汤底，或者给宠物拿来当磨牙零食，很少有人是买来当菜吃的。
鸡架切成小块加上辣椒爆炒，出锅之后也还算是有些食欲。
但其实也就嗦一下骨头上的那点子肉味下下饭。
鸡腿用一点点卤料卤煮，为了防止卤料不够而有腥味，盐会稍微多一点点。
五个鸡腿，母亲吃一个，父亲吃一个，剩下的三个都是他的。
可，长期缺营养的孩子，三个鸡腿又哪里够呢，更何况还不是天天有三个鸡腿吃。
所以，刘牧野每次都吃的很小心，很小心。
他把骨头吃的很干净，不留一点肉，连接关节的脆骨也要一起吃掉。
后来，刘牧野长大了些，母亲怕他吃不饱，唯一属于母亲的那一个鸡腿，她也给了刘牧野，自己吃炒鸡架下饭。
刘牧野总是天真的问母亲：“我把妈妈的鸡腿吃掉了，妈妈不就会饿吗”
母亲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温柔的说：“怎么会呢，小野吃鸡腿吃饱了，妈妈就可以吃一整盘的鸡架呀，妈妈最喜欢吃鸡架了。”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果然不是母亲吃的越来越少，面色也越来越差，刘牧野真的就要信了她的谎话。
终于有一天母亲病倒了，进了医院。
查出了病因。
胃癌晚期。
有钱也治不好了，更何况家里没钱呢
天真的刘牧野，以为母亲得胃癌是因为自己吃掉了她的那份鸡腿，为此他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在母亲的病床前，刘牧野在心里暗暗发誓不再吃鸡腿了。
看着母亲一天天消瘦，看着她被病魔折磨的不成样子只能靠吃流食维持生命的母亲，刘牧野常常躲在无人的角落抱头痛哭，却又无可奈何。
再后来，母亲什么也吃不了了，她只能吊着药瓶续命……
某天早上，母亲像是突然有了好转，她让刘牧野扶着自己起了床，下了楼，和以前一样，两人一起逛了超市。
买了很多好吃的菜，还有鸡腿，这次不是特价冰冻鸡腿了。
是新鲜的鸡腿。
而且……没买鸡架。
回家后，母亲给他做了丰盛的一桌菜，以及……一盘鸡腿。
可刘牧野却一口不吃，他抱着母亲，哭红了眼睛：“我再也不要吃鸡腿了，我什么都不吃了，什么都不吃了……我只要妈妈好好的活着！”
“别哭了崽崽。”母亲擦掉他的眼泪，努力抿着嘴，露出那熟悉的温柔笑容说，“妈妈会一直活着，妈妈会一直给小野做鸡腿吃，听妈妈的话，好好吃饭，好好长大。”
母亲颤抖着手，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夹起一只鸡腿，放在了刘牧野碗里，然后……
……
那是刘牧野吃过的人生中最难吃的鸡腿！
它是酸的，苦的，涩的，咸的，是充满腐败味道的。
鸡腿好难吃，难吃到他一辈子也无法忘记那个鸡腿的味道。
难吃到他至今为止还记得，边吃鸡腿边哭时那种喘不过气来的窒息感！
明明那么难吃的鸡腿，偏偏他又一直在怀念。
他好想再吃一次……
就吃一次！
只要是那个味道就行了！
如今吃到了，怎么……
还更伤心了呢
卫生间洗手池的水满的快要溢出来了，刘牧野也不知道那是水龙头里放的水，还是他的眼泪。
“咚咚……”
卫生间的门被寒橘柚敲了一次又一次，刘牧野始终没有回应，这把她吓坏了。
她最后说了一遍：“刘牧野，你还好吗你说句话！再不说话，我就要闯进来了！”
“……”
卫生间内，除了哗啦啦的水流声外，再无其他声音，她真的慌了。
寒橘柚立马推开卫生间的门，冲了进去——她家的卫生间门年久失修早就没办法反锁了。
推开门的寒橘柚望着扶在洗手池上，被眼泪弄花了脸的刘牧野，愣住了。
刘牧野……哭了
“你……怎么了”
寒橘柚用最细最轻柔的声音小心的问他。
刘牧野的思绪在这一刻被打断，他缓缓转头，看向了已经冲进卫生间的寒橘柚。
他很想控制自己不再哭，却根本无法控制。
“你……能……过来……点吗”
刘牧野哭的有些喘不过气来了，就连说出一句完整的话都有些费力。
寒橘柚不知道刘牧野想干嘛，但还是毫无保留的朝着刘牧野靠近了一步。
卫生间的小破门缓缓关上。
小小的卫生间里，两人的距离近到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情绪失控的少年一把将少女拥进了自己的怀里。
少女愣了一下，耳边是低沉的呜咽声，少年的身子在颤抖，明明这么高大的男人此刻却像是一只被遗弃的无助的幼猫一样。
刘牧野，你到底经历过什么呢
少女轻轻的用手拍着少年的后背，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安安静静的拍着他的背，她努力的用最温柔的举动安慰着这个破碎的少年。
拥抱着少女的少年，在此刻，心中某个空落落的缺口像是被瞬间填满。
那温柔的怀抱让他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在每个夏日的夜晚，在家门口乘凉，他靠在母亲的怀里。
一阵清凉的风吹过。
那是白山茶花的香味……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