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贵州汽车：穿越锈迹斑斑的军工制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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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王庙，有一个上万平方米的山坳。山坳前，是个三岔路口，三条 4 米宽的泥巴路。一条向北，通往四川；一条向西，通往云南。1939年，侵华日军深入华南腹地，这个在贵州有战略运输地位的山坳，被时任西南运输局建成中国运输股份有限公司修理总厂第一修理所，负责对战时南来北往的汽车进行修理，当时的厂长是个爱用烟斗抽烟的美国人。当然，日本战机早已注视这个和他们作对的运输线，接连几年对这个山坳投弹轰炸。山坳里的抗日辉煌，就是贵州汽车制造厂的前身。 如今步行在贵州汽车制造厂（下简称 “贵汽”）里，“辉煌”是不断升起的词汇。青砖墙柱、钢木结构、高达10余米的厂房；红砖墙、双曲线拱屋面的“干打垒”建筑；矩形牛腿柱的房屋、t形吊车梁、开天窗的冲天炉等。这些50年代的建筑，显示“贵汽” 以往的不凡。不过，在梧桐黄叶的飘零中，在高大却破旧不堪的厂房旁接连开垦的菜畦里，让人看到时间抹去了 “贵汽” 曾经的风流。 建国后的1954年，国家投资200万元，在马王庙原来汽修厂的位置进行扩建，进行汽车制造。1958年8月1日，贵州汽车制造厂挂牌成立。然而，1964年国家开始备战备荒，在贵州等战略后方发展三线建设，“贵汽”的生产方向就瞄准了军工。在靠厂的山脚下，有一个高5米、宽 4 米的防空洞，它是工人们在1966年一锤子、一錾子地开凿出来的，里面大约有1公里长，连着另外一个山头。开凿这个防空洞，是因为担心苏联、美国前来轰炸，方便把汽车零件弄到洞里来组装。防空洞里还有 5、6 个“猫耳洞”，生产汽车零件的机台就设在这里。 20世纪60年代，“贵汽” 能够生产出誉满全国的产品，得益于它的军工背景。1966年，我国唯一的国家级汽车技术研发机构 —— 长春汽车研究所中的703研究室，57名研究人员全部迁到这里。而703研究室是军用特种车研究室，从技术上给贵州汽车制造厂带来保障。国家对 “贵汽” 的技术力量给予扶持，光是 1967、1968 年就把国内260名从重点大学毕业的大学生分配到这里工作。 60年代实行的是计划经济，每个月销售“马王牌”轴瓦有数量限制。1962年曾经有西藏一家单位车队的客户坐汽车到成都，然后乘火车到贵阳，辗转半个月的行程，托朋友关系要买两根轴瓦，等了一个多星期才在销售科长刘长发那里得到一根轴瓦的名额，另外一根名额无论如何也得不到。另一个拳头产品就是“马王牌”汽车活塞。 1968年初，703研究室的人员在“贵汽”有了一个跨时代的研究成果——空降折叠式吉普车。这种为空军作战部队研发的战略汽车，是济世彪带着 703 研究室的人员一起努力的成果。济世彪原是 “一汽”机修车间工部主任，1957年曾和 “一汽”的工程师一起，把“一汽”生产的中国第一辆轿车——东风样车送进中南海，让毛泽东主席试乘。 空降折叠式吉普车的试验，在武汉举行。济世彪等研究人员带着这辆汽车，在武汉乘上军用运输机，大概升至 3000 米的高空时，随机的解放军伞兵把这辆折叠成一对绿色钢铁的吉普车套上降落伞，从飞机上推下，然后，7、8 名伞兵也挎着荷枪实弹从飞机跳伞降落。到达地面后，伞兵迅速把折叠的吉普车打开，还原成可驱动的款式，他们跳上车，发动汽车朝目的地进军。这种空降折叠式吉普车的越野能力很强，爬坡上坎不费吹灰之力。起初，在贵阳试验它的越野能力时，是在河滨公园的大门口，让工作人员驾驶这辆车，一口气就 “突突突” 地开上了几十级台阶，相当于开上了 45° 角的半山腰。空降折叠式吉普车，只是 “贵汽” 生产的其中一种军用汽车。1966 年，“贵汽”生产了军用导弹挂车，1967年生产了军用照相车，1969年生产了水陆两栖作战车。这些车都在军队上广泛使用。 1964年至1970年期间，我国 “两弹一星” 成功发射，1971年9月10日，我国自制的洲际弹道导弹试验成功。鲜有人知，负责战略导弹、火箭等特种运输的汽车，就出自“贵汽”。在60年代期间，贵阳的生产、生活条件艰苦，“贵汽”在1964年接到生产任务时，厂里的新厂房还没有修好，而导弹运输车的长度有20米，宽和高都只有3米。困难难不倒贵汽人，大家把厂里的空地，用竹席等竹篾搭起来，在里面进行焊装、总装和表面涂装等作业。工作时间分成两班倒，16个小时连续生产。1979年，中国第一届宇航学会年会在北京召开，“贵汽” 研制的产品：火箭公路运输车、东风3号等头部调温结合车在这届年会上发表。由钱学森、任新民、张震寰发起的中国宇航学会年会，主要以空间研究和航天工程技术领域的探索，“贵汽”能有一席之地，正是因为早在“两弹一星”的历史性突破中，该厂研发的配套产品，已在原子弹、氢弹爆炸，以及人造卫星的成功发射中成熟运用。 随着时代的发展，汽车行业也在不断变革。进入改革开放时期，市场环境逐渐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变，“贵汽”面临着新的机遇与挑战。过去依赖军工订单和计划分配的模式，在市场经济的浪潮下，贵汽逐渐走向衰落，最终在1995年破产倒闭。贵汽门口的老牌子被摘下，取而代之的是 “贵阳新建汽车零部件厂” 的小牌。不过，贵汽的改装分厂后来成立了贵州专用汽车制造厂，搬到燕子岩，继续生产植物油运输车、食品冷藏保温车等专用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