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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诺转回身,重新倚靠在冰冷的船舷上,仰头望向天际那肆意流淌的极光。绿紫交织的光带如同拥有生命般扭动、变幻,美得惊心动魄,却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虚假感。 是了,这是她的梦,她的内心世界。她从未亲眼见过真正的极光,此刻天幕上这幅瑰丽的景象,完全是她基于图片、影像和想象构建出来的。它符合她对“极致美丽”的所有幻想,绚烂、宏大、不似人间,但也正因为太过“完美”,反而缺少了真实自然造物那种粗糙的、不可预测的生命力。如果她见过真正的极光,或许此刻梦境投射出的,就会是那种带着些许噪点、可能有些黯淡、却更震撼人心的真实模样。 她看着那虚幻的光,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声音平静:“难受吗” 路明非起初没反应过来,愣愣地“啊”了一声。 诺诺转过头,目光直直地看向他,那双在极光映照下显得格外清亮的眼睛里,没有同情,没有怜悯,只是一种纯粹的、想要确认什么的探究。她清晰地重复了一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难受吗” 路明非僵住了。寒风卷起他本就凌乱的头发,遮住了他部分表情。他沉默了很久,久到诺诺以为他不会回答,或者又会用那种怂包式的傻笑糊弄过去。 但他最终,极其缓慢地,点了一下头。 动作很轻,却仿佛用尽了力气。 “……嗯。”他发出一个几乎被风吹散的单音,然后声音带着一种干涩的沙哑,断断续续地响起,“还是会……难受的。” 他抬起头,望向那片不真实的极光,眼神空洞。 “不管怎么说……自己……至少……曾经还是个人类吧”他像是在问诺诺,又像是在问自己,“有身份证,上面写着名字,籍贯,家庭住址……好歹……算是个有名有姓、有来处的人。” “可现在……我算个什么呢”他的声音里逐渐染上一种深刻的迷茫和痛苦。“我说我叫路明非……可拿什么证明谁又会相信呢” 诺诺伸出手,重重地拍了一下路明非的肩膀,力道大得让他踉跄了一下。 “行了,别摆出那副死样子。”诺诺的语气带着她一贯的、不容置疑的嚣张,“放心,有师姐在,总会想到办法的。” “哦,谢谢师姐……”诺诺看着路明非脸上那抹比哭还难看的、充满了不信任和自嘲的苦笑,心里莫名地窜起一股无名火。这家伙,连装一下相信她都懒得装吗 其实,狠话放出去的瞬间,她心里比脚下踩着的浮冰还空还凉。什么“至尊”,什么被分割的自我,什么存在抹消……这些概念像一团巨大的、粘稠的迷雾,她连边缘都摸不着,更别提驱散了。她根本不知道从哪里下手,甚至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也在被某种更高层次的力量玩弄于股掌之间。 但那又怎么样 她是陈墨瞳,是那个在电影院混乱中一眼瞥见这个怂包、觉得有趣就随手捞起来宣布“这是我小弟”的大姐头。当老大的,不就是在小弟被逼到绝境、自己都放弃自己的时候,哪怕心里慌得想掉头就跑,面上也得撑足了气势,拍着胸脯摆出“天塌下来老子给你顶着”的架势,先稳住军心吗 能不能真顶住,是后话,是能力问题。但敢不敢站出来先扛这一下,是态度,是义气。 她诺诺混了这么多年,靠的就是这股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莽上去再说的劲儿。要是连在小弟面前装一下、给点虚假希望的勇气都没有,那还当个屁的老大不如回家老老实实当她的加图索家未婚妻,至少不用面对这种超规格的麻烦。 路明非的嘴唇嚅动了几次,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要说什么,但每次话到嘴边,又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只化作一声更沉重的叹息。最终,他像是彻底放弃了某种挣扎,声音轻飘飘的,几乎融进风里: “师姐……其实……你能在这里,陪我说说话……就已经很好了。真的。” 诺诺没有立刻回答。她锐利的目光扫过路明非低垂的、写满挣扎和疲惫的侧脸。她能感觉到,他刚才真正想说的,绝不是这句轻描淡写的“陪我说说话”。但她不能问。有些窗户纸,一旦捅破,就再也糊不上了。有些话,只要不说出口,就可以假装它不存在,就可以维持住眼前这脆弱得如同冰片的平衡。 于是她只是沉默着,听着路明非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声音里带着一种追忆往昔的恍惚。 “我还记得……在电影院那次。”他扯了扯嘴角,像是想笑,却没成功,“师姐你就像……就像天神下凡一样,突然就出现了,挡在我前面……哇,那时候,我觉得自己简直酷毙了,虽然其实怂得腿都在抖……但更觉得,师姐你就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没有之一。” “哦那现在不是了” 路明非慌忙摆手,急急地解释:“不是不是!师姐你现在还是很厉害!特别厉害!只是……只是……”他卡壳了,努力组织着语言,“只是后来见到了更多的人,楚师兄,恺撒老大……还有……好多好多人。他们都……挺厉害的,不过是厉害在不同的地方了。”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又回到了那种自我厌弃的调子:“不像我……好像总是很没用,总是犯错,总是拖后腿……师姐,你收了我这么个小弟,会不会……觉得我很丢人啊” 诺诺抱着手臂,哼了一声,回答得又快又干脆:“你是我自己挑的小弟,我嫌弃你,那不是证明我自己很没眼光”她的逻辑一如既往的蛮横,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路明非愣了一下,随即真的笑了笑,虽然那笑容依旧短暂得像南极的昙花。但很快,阴霾又重新笼罩了他。 “但是这次……师姐,”他抬起头,望向那片虚假的、瑰丽的极光,眼神空洞,“这次我真的……犯了一个好大的错误。大到我……我都说不清自己到底哪里错了……” 他停顿了很久,久到诺诺以为他又要沉默下去,才听到他几乎是用气音说:“可能……是哪里都错了吧。” “师姐,我喜欢你。” 南极的风似乎在这一刻凝滞了。极光依旧在头顶变幻,却仿佛失去了所有声音和色彩,世界只剩下路明非那句平淡得可怕的话,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悄无声息,却在她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诺诺所有准备好的、硬邦邦的安慰词,全都卡在了喉咙里。她甚至有一瞬间的耳鸣,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没想到。她真的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在她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把这衰仔从自我毁灭的泥潭里往外拽的时候,他居然……居然用这种最差劲、最不合时宜的方式,捅破了那层她一直刻意回避、甚至假装不存在的窗户纸。 没有脸红,没有结巴,没有少年人告白时该有的任何忐忑或炽热。就是一句陈述,平淡得像在说“今天食堂有排骨汤”,却比任何歇斯底里的表白都更让她感到一种无处可逃的沉重。 路明非似乎也没期待她的回应,他依旧低着头,看着自己洗得发白的鞋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声音还是那样没什么起伏:“其实……我本来是打算,把这个秘密带进坟墓里的。”他顿了顿,像是在回忆什么,“但是楚师兄说……如果喜欢谁,就……就大胆告诉她。就算……就算为此把她婚车的车轴打断也没关系……别把这个秘密带进坟墓里,连个陪葬品都算不上。” (诺诺在心里狠狠给楚子航记上了一笔。很好,面瘫师兄,看不出来你还兼职人生导师,教点好的行不行) 路明非说完这句,沉默了片刻,然后才轻轻吐出一口气,肩膀垮得更厉害了些。 “对不起,师姐。”他终于抬起头,看了诺诺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她心头一紧,有愧疚,有释然,还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好像有好多话想说……但又好像……都没必要了。” 风重新开始流动,带着刺骨的寒意。极光依旧无声闪烁,将两人之间这尴尬、沉重、又带着点悲壮意味的沉默,映照得无比清晰。 诺诺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她能说什么安慰他拒绝他还是像往常一样,用插科打诨把这件事糊弄过去 似乎哪一种回应,在此刻都显得无比苍白和残忍。 “不用在意我刚说的话,”他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认命般的残忍,“师姐你也不用回答。无论是什么答案……等这个梦结束的时候,我……都不会记得的。” 他顿了顿,补充了更致命的一句,声音轻得像叹息: “师姐你……也不会记得。” 诺诺瞳孔微缩,一股被彻底愚弄、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荒谬感冲上头顶。她几乎是咬着牙问:“是不是,又、是、你、决、定、的、我、记、不、记、得” 路明非脸上露出一个极其尴尬又无力的笑容,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辩解,最终却只是更深的低下头,默认了。 这无声的承认彻底点燃了炸药桶。 诺诺猛地上前一步,一把揪住路明非的衣领,力道大得几乎将他整个人提离地面。防寒服的布料在她手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她逼视着他那双躲闪的眼睛,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冰锥: “路明非你他妈是不是有毛病!” “自作主张把我拉进这个鬼地方!自作主张跟我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现在又自作主张要替我决定忘掉这一切!” “你当我是你棋盘上的棋子吗!随便你怎么摆布!高兴了拉过来聊两句,不高兴了就一键清除记忆扔回去!” 她的质问如同狂风暴雨,砸在路明非苍白失措的脸上。他被勒得有些喘不过气,却不敢挣扎,只是徒劳地重复着:“对不起……师姐……对不起……” “对不起”诺诺冷笑一声,眼神锐利得能把他钉死在甲板上,“你除了对不起还会说什么!” 路明非被她吼得彻底没了声音,像只被逼到绝境的小兽,只剩下急促而压抑的呼吸。船舷边陷入死寂,只有风声呼啸。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诺诺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他极其艰难地、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挤出一句: “抱歉……” “但我……能想起的人……就只剩下师姐你了。” 这句话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诺诺熊熊燃烧的怒火,让那股无处发泄的无力感如同漏气的皮球,迅速弥漫开来。 她能对着他的隐瞒和安排发火,能对着他的怯懦和逃避咆哮,可面对这样一句近乎绝望的坦白,她所有激烈的情绪都像是打在了棉花上。 她揪着他衣领的手,力道不自觉地松了些许。 是啊,他还能想起谁呢诺玛忘了他,学院忘了他,整个世界都在将他抹去。他像个孤魂野鬼,被困在由她记忆构建的牢笼里,而她是唯一还能看见他、听见他的人。 诺诺看着眼前这个狼狈不堪、连存在都摇摇欲坠的衰仔,胸口堵得发慌。那股想要做点什么、却发现自己可能什么都做不了的无力感,像南极的寒冰,一点点冻结了她的愤怒。 她最终,只是无力地松开了手。她看着路明非狼狈地后退扶着船舷站稳,像棵被狂风蹂躏过的、蔫巴巴的草。刚才那股想要把他骂醒、甚至打醒的冲动,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迅速干瘪下去,只剩下满心无着无落的空虚。 是啊,她还能做什么 冲他发脾气,骂他自作主张,逼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除了让他更加缩回那个自我封闭的壳里,除了让自己显得更加无能狂怒,还有什么用 她连他面对的敌人是什么都不知道,连自己身处何地都搞不清楚。所谓的“帮忙”,在这个连存在本身都被动摇的危机面前,苍白得像一个笑话。 她唯一确定的,就是此刻,在这个由她心意编织却又不受她控制的诡异梦境里,她是路明非唯一能“想起”的人,是唯一还能与他产生交集的锚点。 她能做的,似乎真的只剩下……在这里,陪他说说话。 这个认知让诺诺感到一阵深刻的无力。她习惯了掌控,习惯了主动,习惯了用行动解决问题。可现在,她最大的“行动”,竟然只是被动地停留在这个幻境里,当一个暂时的听众。 她转过身,重新面向漆黑的海面和变幻的极光,将后背留给了路明非。这个动作本身,就像是一种无奈的默认。 风声填补了沉默。过了很久,诺诺才开口,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疲惫和沙哑,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 “……那就说点别的。” 她没回头,也不知道该让他说点什么别的。只是觉得,不能让沉默就这么无限期地蔓延下去。哪怕只是毫无意义的废话,也比彻底的死寂要好。 至少,这能证明,连接还未完全中断。她这个“大姐头”,还能为他提供这最后一点,微不足道的“庇护”——一个可以说话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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