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孟昶的最后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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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宫承明殿，华灯初上。 孟昶站在殿前，望着正在进行最后布置的宫人们。这座他最钟爱的殿堂，今夜将举办他在蜀国的最后一场宫宴。 &#34；陛下，&#34；内侍总管小心翼翼地问，&#34；要按照往常的规格布置吗&#34； 孟昶摇摇头：&#34；不，今晚要特别些。把祖传的那套青玉餐具拿出来。&#34； 内侍一惊：&#34；那套餐具已经百年没用过了......&#34； &#34；正因如此，&#34；孟昶轻声说，&#34；才更该在今晚用上。这是最后的机会了。&#34； 内侍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深深一躬，退下去安排。 孟昶独自在殿中踱步。承明殿的砖石已有些老旧，但仍能看出当年的辉煌。他记得小时候，父皇常在这里设宴，觥筹交错间尽显蜀国气派。 &#34；那时何曾想过今日&#34；他自言自语。 殿外传来脚步声。一名将领快步进殿：&#34；启禀陛下，宋军已经......&#34； &#34；知道了，&#34；孟昶打断他，&#34；今晚不谈这些。去告诉众位大臣，就说朕要设宴，请他们务必赴约。&#34； 将领犹豫片刻，躬身退下。 很快，承明殿焕然一新。那套青玉餐具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每一件都刻着精美的蜀国纹样。这是开国时期的御用之物，见证了蜀国最辉煌的岁月。 &#34；可惜了，&#34；孟昶抚摸着玉杯，&#34；再过些时日，这些怕是都要落入他人之手。&#34； 夜色渐深，宾客陆续到来。朝中重臣、将领谋士，甚至连一向深居简出的老臣也都来了。大家心照不宣，都知道这场宴席意味着什么。 &#34；诸位请入座。&#34；孟昶亲自邀请群臣就座。今晚的座次不再讲究君臣尊卑，而是按照在朝共事的年份排列。 老臣杜老坐在离孟昶最近的位置。这位年过七旬的老人，曾经辅佐过孟昶的父亲。 &#34；好久不见这套餐具了，&#34；杜老抚摸着青玉杯，眼中泛起回忆的光芒，&#34；上一次用它，还是先帝在位时。&#34； &#34；是啊，&#34；孟昶举起酒杯，&#34；记得那时杜公还给我讲过这套餐具的来历。&#34； &#34；老臣记得，&#34；杜老声音有些哽咽，&#34；这是开国太祖用过的御器，传说每一件都经过千锤百炼，寓意江山永固。&#34； 殿中一时沉默。永固的是器物，但终究守不住的是江山。 第一道菜上来了——&#34；蜀锦绣霞&#34；。这是一道着名的冷盘，以七彩蔬菜雕刻成蜀锦图案，寓意蜀国的繁华盛世。 &#34；还记得第一次吃到这道菜时，&#34；兵部尚书王铭感叹，&#34；那时我们刚平定南疆，满朝欢庆。&#34； &#34；是啊，&#34；户部侍郎李成接话，&#34；那会儿谁能想到......&#34； 他的话没说完，但everyone都明白他的意思。十年沧桑，物是人非。曾经的盛世繁华，如今只剩下这最后一顿晚餐。 &#34；来，尝尝这个。&#34；孟昶示意侍者上菜。 新上的是&#34；玉堂春晓&#34；，一道着名的蜀地汤品。乳白的汤底上漂着几片嫩绿的香叶，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香气。 &#34；这是先帝最爱的一道汤，&#34；孟昶轻声说，&#34；他说这汤里有蜀地山水的味道。&#34； 群臣举筷，却发现手都有些颤抖。这哪里是在品尝美食，分明是在品味即将消逝的记忆。 &#34；陛下......&#34；年轻的将领张统忍不住开口。 &#34；喝汤，&#34；孟昶温和地说，&#34；今晚只谈美食，不谈其他。&#34； 第三道菜是&#34；蜀山云锦&#34；。这是一道需要极高刀工的菜品，将蜀地山珍细切成丝，编织成锦缎般的图案。 &#34；这道菜，&#34；孟昶忽然说，&#34；是我登基那天的御宴上，主厨冯老用了整整一天时间做出来的。&#34； &#34；是啊，&#34；杜老点头，&#34；冯老说这道菜寓意&#39；宁可一日不食，不可一日不学&#39；。&#34； &#34；可惜......&#34；孟昶轻叹，&#34；朕辜负了这个寓意。&#34； 殿中再次陷入沉默。每个人都明白，蜀国的衰落，与君主的沉迷享乐不无关系。但在这最后的时刻，已经没有人想去追究这些了。 &#34；来，尝尝这个。&#34；孟昶示意上菜。 新上的是&#34；金玉满堂&#34；，一道集蜀中山珍海味于一体的名菜。往日里，这道菜象征着富贵吉祥。但今晚，它却平添了几分凄凉。 &#34；记得去年春节，&#34；礼部侍郎张诚突然开口，&#34；民间百姓也能吃上这道菜了。那时街上好不热闹......&#34； 他的声音哽咽了。那繁华的景象恐怕再也看不到了。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将领快步进殿，在孟昶耳边低语几句。 孟昶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微微点头：&#34；知道了。继续用膳吧。&#34； 将领退下后，杜老看向孟昶：&#34；陛下......&#34； &#34；不急，&#34；孟昶举起酒杯，&#34；让我们先把这顿饭吃完。&#34； 他的语气轻松，仿佛在谈论一件寻常事。但everyone都听出了言外之意——这可能是他们最后的一顿晚餐了。 &#34；来，这道&#39；蜀江明月&#39；大家一定要尝尝。&#34；孟昶说着，亲自为杜老布菜。 这是一道传统的蜀地名菜。雪白的鱼片薄如蝉翼，浇上特制的汤汁，宛如月光洒在江面。 &#34；这道菜，&#34；孟昶缓缓说，&#34；是先帝教我的第一道菜。他说，为君者当如明月，虽处高位，也要时时照拂民间疾苦。&#34； 殿中烛光摇曳，映照着每个人沉思的面容。 &#34；其实，&#34；孟昶忽然开口，&#34；朕一直有个心愿未了。&#34； 众人抬头，等待他的下文。 &#34；朕一直想学会做那道&#39；蜀江明月&#39；，&#34；他望着盘中的菜品，&#34；可惜总是学不会那个刀工。先帝说，这道菜最难的不是技巧，而是心境。&#34； 他端起酒杯：&#34；今晚，朕终于明白了。&#34； 杜老颤声问：&#34；陛下明白了什么&#34； &#34；明白了为什么这道菜叫&#39；蜀江明月&#39；，&#34；孟昶轻声说，&#34；江水流逝，明月常在。一个王朝可以灭亡，但这些智慧，这些记忆，终究会留下来。&#34；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远处传来隐约的号角声。 &#34；诸位，&#34；他转身面对群臣，&#34；让我们把最后一道菜上来吧。&#34； 侍者端上了最后一道菜——&#34；长生永福&#34；。这是蜀国最着名的养生膳食，据说能延年益寿。 &#34；讽刺啊，&#34；孟昶笑了，&#34；这道延年益寿的菜，竟成了我们的最后一餐。&#34； 殿中有人低声啜泣。 &#34；别哭，&#34；孟昶的声音异常平静，&#34；我们能在这最后的时刻相聚，已是莫大的福分。至少，我们还能好好地吃完这顿饭。&#34； 他举起酒杯：&#34；来，让我们共饮这最后一杯。&#34； 青玉杯在烛光下熠熠生辉。这些传承百年的御器，见证了蜀国的兴衰，如今也将见证它的终结。 &#34；敬天地，&#34；孟昶开始祭酒，&#34；敬列祖列宗，敬这片养育我们的土地。&#34； 众人起立，跟随他的动作。 &#34；最后，&#34；他的声音有些哽咽，&#34；敬我们自己。无论未来如何，至少这一刻，我们还保持着尊严。&#34； 远处的号角声越来越近，夹杂着马蹄的轰鸣。 &#34；陛下，&#34；将领张统焦急地说，&#34；宋军已经......&#34； &#34；不急，&#34；孟昶示意他坐下，&#34；让我们先把这最后一口饭吃完。&#34； 他看着眼前这些朝夕相处的臣子，目光中充满柔和：&#34；知道吗这些年来，朕最大的欣慰，就是有你们相伴。&#34； &#34；臣等愧不敢当......&#34；群臣纷纷起身。 &#34；坐，&#34；孟昶温和地说，&#34；这最后的时刻，让我们像普通人一样，安安静静地吃顿饭。&#34； 烛光中，他们慢慢品尝着每一道菜，仿佛要把这最后的滋味永远刻在记忆里。 当最后一道菜见底时，城门的方向传来一声巨响。 孟昶放下筷子，平静地说：&#34；宴席已毕，诸位请便。&#34； 群臣依依不舍地起身，向他最后一次行礼。 &#34；去吧，&#34；他说，&#34；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带着这些记忆活下去，让蜀国的文明不至于断绝。&#34； 当最后一位大臣退出殿门时，孟昶独自走到窗前。远处的天际已现出曙光。 这是蜀国的最后一个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