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入邪失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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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道修士救不了姜家。 邪修也护不住姜礼桉。 姜礼桉惨死的那天,姜书瑞抱着小小的尸体,在围剿中痛哭。 他姜家世代忠心为君,何至于此! 何至于此啊!!! 姜书瑞揪着罪魁祸首的衣领,红着眼要撕了他! “他才三岁!才三岁啊!!!” “连一个孩子你们都不放过!你们四方协会,到底护的是这片大陆,还是这群豺狼虎豹!” 茫茫雨夜中,姜书瑞所有的纯真和善良都一一粉碎。 作为凡人,人族皇室对姜家赶尽杀绝。 作为修士,四方协会助纣为虐。 这究竟是什么道理 邪修聚众血狱,为世人不容。而妖魔不接受外族,天地之大,六界之深,竟然没有他的容身之所! 姜书瑞拖着奄奄一息的身体逃离,找到妹妹姜梓婷成了他唯一的信念。 他彻底踏入邪道,修为疯涨。 他不管所谓的代价,不管因果轮回,只看当下。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血洗靖国皇室的那天,他一把火烧了被封的将军府。 忠臣曝尸荒野,昏君高坐龙椅。 就让这把火洗去所有的悔意,还他们一个干净的前尘,安心去往下一世。 给姜家所有人立下衣冠冢之后,姜书瑞找到了叶有道,此后十几年,他兜兜转转找到了血狱。 与岁南一战,让他失忆几百年。 血狱终年不见暖阳的日子里,他姜书瑞终于在多年后,看到了一捧白雪一般的光芒。 那光芒轻轻浅浅,一点也不温暖,可她也不寒冷。 多少年过去了,在他苍白的记忆里,竟然也有一个人,是为他而来。 姜书瑞看着辛莲,眼眶热热的,好像温热的血液又要流出来一般。 辛莲以手掌覆上他的眼睛。 “别哭,再哭眼球真的长不出来了。” 姜书瑞吸了下鼻子,又看向念七壬。 “那颗珠子,是你故意落到我面前的。” 念七壬扇着幽香寄万里,浅浅一笑。 “是啊!我的小五。” 即便过去快千年,即便他容貌与身体皆有损,念七壬也依然一眼就认出来。 就像看见辛莲手中的濯枝雨,他知道,那是他的阿舟的剑; 之前踏进南华秦家,他就知道小安在那里; 碧塘镇进入山神庙,他也知道彩灯在那里; 亦或者在元昌城看见那张恶心的人皮…… 姜书瑞离去后,落云台时常只有华彩灯一人苦苦等待。 大家都在时,姜书瑞经常不知从哪个角落里蹦出来,他有点贪玩,时常几天见不到人影,多半是躲懒去了。所以当华彩灯一连三天没看见人时,只以为他找个安静的地方睡大觉了。直到六七天后,华彩灯意识到不对劲,在姜书瑞房中发现他留下的书信。 ——有事外出,我很快回来,师尊、师姐勿忧。 ——小五留。 离去前的姜书瑞当然不知道自己再也不会回来。 华彩灯忧心忡忡,传音几次也没有反应。那时靖国传言,姜家世子与其妻儿皆被人劫走,华彩灯只得暗中让人寻找。 师兄师姐和小五的接二离去让她不知所措,也更加担心师尊的处境。 每一天,每一夜,都让她分外难熬。 不过刚刚五年,她就坚持不住了。 华彩灯修的是医道,在一切之前,她是救死扶伤的妙手仙子。 她的医术,在西海十分出名,师兄师姐时常陪着她出门义诊。 华彩灯的父母早已寿终正寝,她在这个世上只剩下师门几人。当这些人天各一方,危险未知时,她无论如何都坐不住了。 刀山也好,火海也罢。 她愿意去闯的。 华彩灯不知道槐安和姜书瑞的去处,于是选择去元昌城。 她是医修,治病救人是义务,但她也懂毒,只是她从没沾过。 靠着一手毒术和数不清的伤痕,她进了元昌城,见到了李幼希。千年前云行舟身死元昌城,暗中的李幼希目睹了一切,她以为费尽心思偷偷保存下来的人皮是云行舟的,殊不知那只是畜生的羊皮罢了。 于是,华彩灯也以为盒子里的是云行舟的人皮,悲痛之下,她没有仔细观察,带着盒子和掌教令牌要走,却被大魔发现,无奈只能将东西留给李幼希保管。 而她去找四方协会求援,一切就还有机会。 只是已经进了玄陵府地界,却还是被截杀了。 死去的时候,华彩灯很不甘心。 她不甘心,明明自己师门几人,皆是心怀大义的正道楷模,为什么都会落成这样的结局 如果,如果早知道楼纪明心怀不轨,她一定杀了他!永绝后患! 在痛苦中,她给自己编织了美好的梦境。 在那里,大家都好好活着,一切如旧。 甚至她对大师兄的情意也得到了回应。 这是在现实中,永远不会实现的事情。 她一面欣喜非常,一面却又痛苦惭愧。 所以看到辛莲时,这份痛苦达到了顶峰。她舍不得这些美好,不希望有人来打破这一切,却忘了现实中这些人依然在经历着折磨。 所幸辛莲执意带她走,打碎了虚幻的所有。 时光转瞬而逝,某一日,辛若瑜苏醒之后,看见的便是失了颜色的落云台。 他在落云台的青风崖上站了一天。 他知道云行舟几人被困在外面,可体内的魔种也让他无法离开。 日落月升,他看着月光下,亮起灯火的流相门,冷意渐渐爬满全身。 “那后来,您是怎么遇到我的” 辛莲问,眸中不解。 念七壬的视线落在她眼中,勾了勾唇角。 “是阿木。” “也就是无极宫宫主,是他帮了我。” 魔种让辛若瑜体内的灵脉越来越不稳,可是他要等的人一直没有等到。 在阿木的卜算和帮助下,辛若瑜凝结分身,又去世间走了一遭。 说到此处,辛莲将一枚命牌放在桌上。 那枚命牌,背后刻着一个“六”字。 “我听说,您十年前带我回宗时,门中长老才知我上面还有个六师兄。原来您收六师兄时,并没有举行拜师礼,也无人见过六师兄。” “我后来发现,落云台没有他的痕迹。” 辛莲直视念七壬,神情有点严肃。 “而我这两年,也没有调查到他的任何消息。” “如今,您是否可以亲口告诉我们,他在哪里” 何天衡也看了过来。 “是啊。我这几年没有打听到小六的任何消息,他在哪里呢” 对于这位小六,众人都是陌生的。 一时间,所有视线都落在念七壬身上。 念七壬合上折扇,拿起那块命牌,他静静看了命牌一会儿,脑中某个身影伫立。 “小六啊……” 念七壬语带叹息,手中的命牌渐渐消失,化为一捧尘土。 “他与我等缘分已尽。” “莫强求。” 命牌没了。 似乎那个牵动他们心弦的人也一并去了。 小院的夜里格外安静,玉盐酒的香气飘在众人鼻间,久久不散。 “遇见他的十几年后,我终于找到了你。”念七壬收起了所有的遗憾与惆怅,转眼笑看辛莲。 十年前,辛若瑜于茫茫人海中捡到了流浪的辛莲。 他们在外游玩了一段时日。 然后两人在落云台度过了短暂的八年。 “生死本是常事,可我放不下你们,所以,我请求无极宫宫主相助,以金明九夷神树打造一副躯体,化名念七壬,躲过天道的监测, 重新回到你们身边。” “那……”云行舟犹豫一下,还是问:“你这是将魂魄剥离出来了吗” “……是不是很痛苦……” 这一句,云行舟问得有些苦涩。 这一千年来,他们过得都不好。 念七壬摇头,轻笑。树上的明珠散发的微光打在他脸上,那笑容,便显得更加温暖。 “不痛苦。” “真的,一点都不痛。” 念七壬的神情十分认真,眼神真诚地望着大家。 和他们经历的痛苦来说,他一点儿都不痛。 可谁会相信呢 辛若瑜可是连酒,都不愿喝辛辣的啊! 何天衡袖中的手微微收紧,胸腔发涩,郁气难咽。 槐安吸了口气:“那,您的身体,放在流相门没关系吗” “无事。”念七壬笑,“楼纪明不会傻到动我的尸体的。” 静默了一会儿,云行舟开口。 “如今看来,背后之人似乎是一伙的。” “对我下杀手的是岳承义,但是他与元昌城中那只大魔似乎认识,如果仅靠他自己,困不住我。” 槐安也道:“当年监视青鹃的是秦章的人,后来带她离开闻香阁的也是秦章的人。她或许使了什么办法,让秦章无法杀她灭口,就只能放在眼皮子底下!” 辛莲捻了捻衣袖,接着道:“青鹃与秦家死士在东月楼被杀,故意留下秦家令牌的背后之人,不太可能是人族,否则不可能不出面直接与我合作。” “那我呢”姜书瑞积极举手,“靖国皇帝早就忌惮姜家多年!爹爹也是早就料到那狗皇帝会卸磨杀驴才把我送进仙门!我当年可没发现皇室中有魔族!” “怎么没有”何天衡白他一眼,“那个叫岁南的你忘了!” 姜书瑞与姜梓婷一愣。 花非拨了下罗盘,低声说:“如果没有岁南,姜家出事至少还要晚二十年。” 二十年。 二十年虽短,但于姜家来说,这便是极大的机会。不仅足够他们从君权争夺中撤退,而姜礼桉也早已弱冠。 姜家,会有新的退路。 “……是我……”姜梓婷喃喃:“……我才是祸害……” “梓婷,你说什么傻话!”姜书瑞心疼地将小尸鬼揽进怀里,“那些畜生才是祸害!我们梓婷,是世上最心善最可爱的妹妹!” 似是想起不太好的回忆,华彩灯脸色有点难看。“我在元昌城时,那只大魔是楼纪明的样子,一路追杀我到山神庙。” 槐安沉眉凝思:“四方协会无法让楼纪明露出马脚,我们不知道元昌城中的大魔究竟是不是楼纪明,也不知道流向门中那个楼纪明究竟是个什么鬼东西!但有一点毋庸置疑!” “背后那只手——是魔族!”何天衡沉声道。 “没错!”众人不禁点头表示赞同。 从背后站着何家的何天衡被陷害逼走,谁也无法讨到好的云行舟被调走,护犊心切的槐安也离开,落云台的一家人终于分散各地。 “只是,魔族的目的是什么”姜书瑞挠挠脑袋瓜。 岳承义在剑宗只是辈分高,手上并没有权利,天赋与修为都一般; 秦章千年前也差不多,后来修为倒是突飞猛进不少,甚至如今都是大乘修士了。虽然在南华地位高,但他似乎也没动用过手上权利。 岁南是纯正的魔族,但多年来也只是盘踞血狱,好像也没有进攻大陆的势头。 那魔族帮助岳承义和秦章是为了什么是他们开出了魔族无法拒绝的条件还是魔族本来也针对云行舟几人 可为什么呢 这几人,并不是什么气运之子,也没有身怀异宝,更没有阻碍到魔族! 而且,如果是针对,为何又任由辛莲将他们一一带回呢 弥罗城如今只有血狱和流相门来了人查探,可没有魔族的痕迹。 虽然魔界之门依然关闭,但也不是没有少数魔族通过一些别的办法溜到人界。 但奇怪的是,一只魔族也没来打探降香小筑的消息。 “不过,如果魔族的目的在于我们,那……”姜书瑞微微转头。 所有人的目光都慢慢落在辛莲身上。 似乎只有她,还没有被魔族陷害过。 不过倒是在元昌城,差点被那只大魔杀死。 “说起来,莲莲,好像只有你才是好好的啊!”姜书瑞很稀奇地盯着辛莲。 何天衡抬手重重给了姜书瑞脑门一巴掌。 “傻小子,胡说什么呢!” 姜书瑞被打也不生气,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 “我这不是开心嘛!至少莲莲不像我们一样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呀!” 众人忍俊不禁。 辛莲也忍不住勾唇。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抬起了她的手,露出一截细白的手腕。 “那么,”槐安似笑非笑,“现在是不是该坦白了,你的血,是怎么回事!” 该来的躲不过。 面对几双瞬间严肃的眼神,辛莲抿了抿唇。 她并不害怕将秘密袒露人前,更何况面前皆是一家人。 她只是不知该如何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