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龙舟沉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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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刚才两位姑娘并没有说什么话，将军听错了，还请将军收回成命。” 奚方池说起来话淡淡的，宛如清晨刚采撷的碧螺春，声音也很好听，像旭日里的清风，跟他在军营里面听到的五大三粗的话不一样，斯文人就是斯文人，说话都彬彬有礼的。 奚方池注意到林靖玗在打量他，于是哗的一声打开扇子半挡着林靖玗的眼神，他现在一点都不想看到林靖玗，跟他站在一起就会被众人审视，就算是他们两人未曾出现在眼前，但凡一定提及两人的名字，众人就会不由自主的脑补一些污秽画面。 是眼前这个人，让他彻底失去尊严和光明。 “既然郡公都开口了，大概是我听错了，误会姑娘们了。”林靖玗走向前双手各扶起一个官员。 官员们擦了擦头上冒出来的冷汗，谁人不知林靖玗是吃人肉的活阎王，他们都知道自己的闺女有点嘴碎，没想到居然嘴碎到林靖玗身上去了。 还好文阳郡公不计较，否则可不是简单的掌嘴罚禄，说不定月黑风高之夜林靖玗会潜入府衙暗杀他们，想想都后怕。 两位官员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讪笑着说：“肯定是小女冒犯贵人抑或扰了贵人雅兴，得亏贵人们不计较，微臣跪谢郡公和将军，若无事，吾等先行告退。”说完便赶紧拉着自家的闺女离开了。 “为什么饶过她们，她们明明诋毁你了。”林靖玗轻声询问，怕自己的大嗓门吓到奚方池了。 奚方池冷哼一声说：“诋毁本王的难道不是将军” 这突如其来的质问让林靖玗满头雾水，他方才什么都没有说呀，难道奚方池指得是婚事。 林靖玗面露愧色，如鲠在喉。 他确实有愧于奚方池，也不知道国主怎么想的，拿婚姻当儿戏，奚方池比树干都还直，国主一纸婚书竟想把他掰弯。 “我找国主收回成命吧。” “现在找还有用吗整个金陵城都知道我们要成亲了，昨儿将军不是还去了司户那里登记吗” 奚方池舌灿莲花，他并不觉得林靖玗知错了，反而觉得林靖玗过于自以为是。 然而此刻的林靖玗，作为驰骋沙场的战神，却被郡公训得头都不敢抬起来，更无话可说，无词可辩。 奚方池也没有说太过分的话，二十年的满腹诗论让他无法说出尖酸刻薄的语句。 “算了。”奚方池折起了扇子，顾影自怜。 林靖玗将手中的香囊赠予奚方池说：“金陵城的女子们都会将香囊送给自己的意中人，寓意投囊表意。” 奚方池接过这个香囊愣了一下说：“你中意本王” 他长相看着让人很舒服，眉宇及五官也很温柔，一眼望去就是很贵气的样子。 林靖玗郑重的点点头：“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为了记住这句话，他在睡前都要默念好几遍，现在终于可以说出来告白了。 奚方池脸上渐渐露出错愕的表情，半晌，他漠然道：“那还真是幸运啊。” 没有得到回应的林靖玗呆呆站在原地，他还以为是自己念错诗句了，于是又在心中默念了好几遍。 紫檀高声宣布第二项赐枭羹开始，林仁虎招呼林靖玗赶紧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来，他简单地拜别奚方池后便大步走到座位上去。 奚方洺和萧后都穿着红色对襟阔袖便服衫，由于被褫夺了帝号，身上的花纹也没了龙和凤，只能绣些山水花草、吉兽祥鸟的样式。 奚方洺从宫人手中接到一盏琉璃碗递给萧后，萧后拿起旁边的汤勺，做做样子的搅拌两下，最后让她的主事女官白术将枭羹端起来赠给林靖玗。 林靖玗在众目睽睽之下，端着枭羹走到奚方池身边说：“明日就是我和文阳郡公的大婚，在场的各位记得光临林府，这碗枭羹是我和文阳的共同荣誉，应当我们共饮。” 话罢便先喝了一口，然后高兴的走到奚方池面前递给他。 在场众人哗然，大家窃窃私语说三道四，对着奚方池也是指指点点，甚至还能听到一些污言秽语、带水带浆。 奚方池觉得林靖玗是故意来羞辱他的，他抬眼似嗔似怨，眼角泛起了微红，不愿接过枭羹。 林靖玗也发现了奚方池的抗拒，他以为奚方池食惯了玉盘珍馐，吃不来猫头鹰这种粗鄙的食物，于是他一口饮下剩下的枭羹朝着众人说：“我家郡公不爱吃枭，我来代之！” 奚方洺鼓掌叫好很是开心，官员们稀稀拉拉的鼓着掌略显尴尬，钟太后一脸诧异地回头看着身后的白芍，用口型问：怎么回事 白芍也惊讶地摇头说不知道。 凌太妃气急败坏地拍了一下桌子，琉璃手镯叩在桌脚上叮铃作响，白蔹见状赶紧按住怒气冲天的凌太妃，摇摇头制止她。 凌太妃开始浑身颤抖，她死死地盯住钟太后，发现钟太后和她的主事女官在暗地里交谈，便坐实了这肯定是钟太后在背后搞鬼。 而且她严重怀疑这个林靖玗肯定跟钟太后是一伙的，要不然奚永潇也不会代表钟太后去找林靖玗。 结合这些蛛丝马迹，她推断这场婚姻是阴谋，是钟太后一手谋划的阴谋，就是为了让她断子绝孙，这招真是太狠了。 钟太后感受到了凌太妃的目光，于是对着凌太妃嗤笑一下，没想到，这笑让凌太妃更加笃定了她的推理。 第二项赐枭羹已经完成了，后面就是系采丝、食角黍和观竞渡。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系采丝和食角黍也顺利结束了，紫檀宣布端午赐宴最后一项观竞渡开始。 一艘豪华的大型龙船停靠在岸边，船体长四十四丈四尺，宽一十四丈，设有四桅，通体选用上好的百年老树建造，涂满金漆，奢华又大气。 国主、国后、太后和太妃带领一品官员及家属登船游玩，其他官员站在岸上观看，大家都按照品级高低站位。 奚方池故意离林靖玗远远的，不想和林靖玗扯上任何关系，就连看林靖玗一眼，都会让奚方池觉得要坐实了断袖这件事。 奚方洺和萧后站在一起如天偶佳成，官员们不断拍着马屁，说国主和国后如此恩爱是君奚国之幸； 又夸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有的还捏造了阆苑仙葩爱上美玉无瑕的故事，但是听着怎么像悲剧爱情一样； 有的还说奚方洺是至尊宝，萧后是紫霞仙子，穿越千年只为寻回前世爱人，最后越说越不靠谱了。 而林靖玗的注意力全在奚方池身上。 回想起方才的事情他也很懊悔，他以为可以和奚方池共享荣耀的，没想到居然让他遭受到了群臣的鄙夷，他干净得如高岭之花、阳春白雪，可望不可及。 背负这么耻辱的婚书，他肯定很难受吧。 奚方池和潘党的人在探讨着文学和诗词，潘太师抚须称赞后生可畏，其他人附和着夸赞奚方池才高八斗，奚方池温恭自虚淡淡的回敬着潘党的人。 他光是站在那里，就宛如众星捧月一般。 “看众卿们兴致正旺，不如我们吟诗作对，如何”奚方洺一句话调动了全场的气氛。 “夺魁者，重重有赏。” 奚方洺没有说具体金额，因为空虚的国库不允许他太过放肆，这船还是八年前留下了的，翻新了几次，古人的智慧是真智慧，做出来的东西都结实耐用。 奚方洺率先吟诗一首： 晓妆初过，沈檀轻注些儿个。向人微露丁香颗。 一曲清歌，暂引樱桃破。 罗袖裛残殷色可，杯深旋被香醪涴。 绣床斜凭娇无那。 烂嚼红茸，笑向檀郎唾。 一首《一斛珠晓妆初过》让群臣们吃尽了狗粮，羞得萧后满脸扑红。 正当群臣们洋洋洒洒赋诗时，船顿了一下，估计是撞击到了暗礁，随后水从船舱漫了出来，并快速涌向人群，宫人们惊慌失措大声呼唤救驾，岸上的官员们手忙脚乱呼天抢地，一瞬间水花四溅，船体快速下沉。 紫檀抱着奚方洺高呼先救国主，却不料被浪花拍下了船，奚方洺也被紫檀拖下了水。 他拼命推开紫檀说我会游泳，但是他的声音被紫檀急切的呼救声掩盖了，在咕噜咕噜地喝了几口水后，他的眼神开始模糊，意识渐渐消失，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电光火石之间，林靖玗主动跳下水去推开了紫檀，然后背着奚方洺游到了岸上。 大庭广众之下解开奚方洺的便服衫，双手按在他的胸口将奚方洺喝下去的水摁出来，摁了几分钟后，发现奚方洺仍旧没有反应，就打算进行人工呼吸。 当嘴唇差几厘米就要碰上的时候，奚方洺突然睁开眼睛，猛地吐了林靖玗一脸水，他并没有生气，只庆幸国主还好没事。 奚方洺发觉是林靖玗救了他，于是他握住林靖玗的手说：“感谢林卿救命之恩，你真是一个大大的好人。” 此时的他不知道林靖玗解开了他的衣服，更不知道林靖玗打算给他进行人工呼吸。 “国主言重了。” 忽然间，林靖玗发现他把奚方池忽略了，便冒冒失失地起身就走。 他环顾四周发现水中漂浮着木板、布料以及溺水而亡的尸体，大家各行其是自顾自救，呼唤声、求救声、哀嚎声充斥在耳边。 林靖玗内心咯噔一下，莫非是溺水了 他尝试着大声呼唤奚方池的名字，在没有得到回应后，他褪去湿漉漉的衣服，又准备跳入冰冷刺骨的河水中去。 “将军找本王所为何事”奚方池淡然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林靖玗欣喜的回过头，发现奚方池浑身湿透了，原本精致的发束也有点凌乱，皮肤在河水里面浸泡得有些白得发青。 他如释重负，跑上去一把抱住奚方池激动地说：“还好无碍，无碍就好，吓死我了。” 奚方池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林靖玗这次惊为天人的举动，真是一次比一次过分！ 这次敢抱他，下次就敢亲他，下下次就敢xxx！！！！ 他冷漠地推开林靖玗说：“你真让我觉得恶心。” 林靖玗呆呆的站在原地，浑然不知自己错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