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等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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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炷香的功夫，小豆丁拖着两具死沉死沉的尸体，踏入了大树耸立，阴暗寂静的深山密林。 老林里，巨树成荫，灌木成林，荒草丛生。 小豆丁神色平静，边走边环顾四周，每隔三十米便稍作驻足，在身旁的大树上，用他那锋利的小斧，划出一个浅浅的十字标记。 十字标记刻的很隐秘，除了他，旁人很难发现。 一路走走停停，小豆丁平静如水的眼神，慢慢泛起喜悦之色。 与其称这是一座密林，不如称这是一处宝地更为准确。 黄精，三七，重楼这些比较珍贵的药材，不能说比比皆是，但如果用心寻找，在这里都能碰上。 在一棵枯朽的枫树上面，他竟然发现了几朵紫灵芝，这种药材，哪怕是在如今这个时代，应该也能值不少钱。 搜索脑海里的记忆，他知道，家里没有多少银钱了。 从遥远的地方来到北境，走走停停三年多，一路上花费的银两绝对惊人。 他看病吃药，这笔账的数目也不会小。 娘生妹妹难产，续而血崩，虽然最后母女平安，但也落下了严重的病根。 病情太过严重，只能靠喝药续命，每副汤药，都需要用到五十年以上的山参作为药引子，所花银两，哪怕是殷实家庭也难以承受。 缠绵病榻半年多，最终药石无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去了。 先丧母，又丧父，剩下一家三口，老的老，小的小，煎熬度日，再加之他又浑浑噩噩，命运这番对待祖母，何其不公。 为了多攒点银两防身，祖母没日没夜的刺绣，晚上也不肯歇息，熬着熬着，眼睛就熬成了半瞎。 他能在这个时候彻底清醒，大幸！ 一路往深处走去，不时有野兔窜出，山鸡飞过，看到这里的宝贝和野物如此之多，小豆丁的唇角越翘越高，死神m200重狙都压不下去。 只可惜现在是冬天，没有毒蛇毒虫出没，不然的话，弄条过山峰和野鸡一起炖，妥妥的龙凤汤。 走了将近一个时辰，小豆丁额头上已经冒出点点细汗，短褐里的亵衣也已被汗水浸湿。 他气力虽不小，但拖着两具重量不轻的尸体，在难行的山道，以及地势复杂的密林里走了几个小时，体力已经有些不支。 耐力跟不上，再大的力气也没用。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虎啸声，在密林的那一头，应该就是猛虎涧了。 找了一块比较平整，周围没有密集树木的草地，小豆丁把手里的尸体丢下。 他站在原地，目光扫过四周环境，抽出腰带上的小斧，弯下腰，对着黄大赖的大腿动脉剁了一斧。 黄大赖身下，慢慢有鲜血渗出，血量虽然不大，但已足够引来猛兽。 黄大赖有此待遇，当然也不能怠慢了黄二赖，小豆丁曲下腰身，刷声又是一斧。 两兄弟谁也没吃亏，正好应了那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砍完两斧，小豆丁转身就往回走，来到一棵顶如华盖的大树下，神情疲惫地一屁股坐在树底。 缓缓呼出一口气，小豆丁右手下意识的伸向大腿处。 大腿处，没有g3作战服的裤兜，没有裤兜里必备的香烟和打火机，没有军刺，更没有hkp7手枪。 小豆丁不停翻动着手掌，仿佛是在渴望什么东西会突然出现在自己手中一样，最终，小小的手掌，空无一物。 他神情落寞地抱着双腿，把头埋在膝盖上，眉宇间凝结着深深的悲哀，眼眶慢慢泛红，眼角有泪涌出。 浑身透着沮丧气息的小小少年，缩着身体坐在大树下，嘴里发出轻轻的哽咽声。 凛冽的北风吹过，整个密林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很是苍凉，像是在和小豆丁的哽咽声共鸣。 树下缩成一团，默默流泪的小小少年，身形竟是如此萧瑟。 十分钟之后，小豆丁擦干眼角的泪水，收拾心情，神情淡漠的站起身来，顺着来时路径，一路返回。 回来的路上，他用小石子打了两只野兔，三只野鸡，还挖了一兜野山药。 野山药和山鸡一起炖，既好吃又饱腹。 避开一群在密林里觅食的野猪，摘了枫树桩上那几朵紫灵芝，小心翼翼的把它们放在棉袄内袋。 抬头看了看天色，心里默默算了一下时间。 他出门时，应该是九点左右，换做古代，应该是巳时。 来到山坳小树林，花了半个时辰，打柴杀野猪，花了大概一个半辰。 拖着野猪往回走，遭遇黄家兄弟，反杀两兄弟，再回到山坳脚，大概花了一个时辰。 拖着尸体来到这深山密林，大概花了大半个时辰。 这样算来，现在应该是下午四点多钟，想到这里，他加快了脚步，来到了发现三七的地方。 野生三七一般都是成片群生长，小豆丁蹲下身子，拿着小斧挖呀挖，挖完一株，紧接着又去挖旁边的另一株。 周而复始，乐此不疲。 三七是个好东西，散瘀止血，消肿定痛，药食两用，无论在哪个时代，它都可以称得上伤科圣药。 脑袋上的肿包，还得靠这三七来医治。 头顶传来呱呱呱的声音，蹲在地上挖着三七的小豆丁，手里一顿，抬头望去。 成群的青鸦从远处飞来，分而散之，噗噗噗地落在了那些如绿色大伞一般的树顶上。 天色将晚，倦鸟归巢。 小豆丁站起身来，把挖出来的三七整理成堆，拿起准备好的细青藤，把它们细长的外茎和野山药捆成一扎。 这些大个头的三七，基本上都超过十年，有几株还是十头左右的，功效绝对很好。 他左手提着这梱三七，右手提着两只野兔，腰上插着小斧头，两只野鸡吊当当的也挂在腰带上。 晃眼望去，很有喜感，像极了一个回娘家的小媳妇儿。 整理好这一切后，辨认了一下方向，拔开小短腿，向着密林外围一路狂奔。 半个多小时后，他便来到了山坳下那条小山径。 天色已经暗沉，荒凉的山坳，周围传来各种野兽的阵阵嚎叫声。 他不敢耽搁，继续甩开小短腿，一路狂奔，步伐频率不比哪吒的风火轮差多少。 山林里的那些猛兽对他构不成什么威胁，家中慈祥祖母的担心，妹妹的哭闹，才是最让他放心不下的。 很快，他便来到了大野猪的藏身之地，天色愈发暗沉，向前方看去，景象已然是朦朦胧胧。 天，马上就要黑了！ 他放下手中的野兔，钻进灌木丛，把大黑野猪拖了出来。 解开猪脚上的老青藤，继续套在猪脖子上，再把地上的野兔一左一右挂在脖子上，拖起野猪，下山去了。 鹿鸣村，村尾，一座青砖瓦房伫立在山脚下。 青砖瓦房周围四五十米范围内，除了一座茅草泥院，再也找不到任何建筑物。 青砖瓦房的院门外，站着一个腰身挺直、满脸皱纹的慈祥老妇人。 她左手提着一盏气死风灯，右手牵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 夜幕降临，气温直逼零下。 天气如此之冷，但老妇人额头上，却冒着一层细汗。 她神情焦灼，凹陷的眼眶里，一双仿佛没有焦距的浑浊双眼，紧紧盯着通往自家屋院的那条泥路。 小女孩脸颊被寒冷北风吹得通红，脸上那些泪痕，刚被北风吹干，不一会儿，又被泪水沾湿。 慈祥老妇人心里又急又痛，嘴里喃喃自语，不停的在责怪自己没有看顾好宝贝孙儿。 柴米油盐酱醋茶，在古代，柴排在第一位不是没有道理的。 烧火做饭，生火取暖，无论是公侯大院，富贾贵胃，又或是山野之家，都必须得用到柴。 更何况，这里是北境，大虞皇朝最冷的地方。 在这里，每家每户入冬之后都得烧炕，不然的话，这里的冬天，能活活把人给冻死。 北境，冬季的风能把人吹得脱掉一层皮，夏季，炎热的太阳也能把人晒脱一层皮。 北境八府四十八县，历来都被称之为苦寒之地，也是朝廷流放犯人的首选之地。 家里柴火不多，这也是小豆丁为什么一个人也要上山的原因。 慈祥老妇人早已干涸的眼眶，竟泛起了一层湿润，可见心里有多么的担心和自责。 小女孩鼻孔里有清清的鼻涕流出，她吸了吸鼻子，打了一个哭嗝，小手擦着脸颊上的泪水，却怎么抹也抹不干净。 她抬起头望着祖母，带着哭腔说道: “祖母，天都黑了，哥哥怎么还不回来，不会出事的吧！” 北风凛冽，把慈祥老妇人手里的气死风灯吹得左右摇晃。 老妇人身形一动不动，浑浊的双眸，没有焦距的看着前方，仿佛能透过这片漆黑的夜幕，看到晚归的宝贝孙子。 “休要胡说，你哥哥福大命大，如果遇到危险，他定能及时清醒过来。”老妇人语气铿锵道。 小女孩擦了擦嘴边的鼻涕，哽咽道:“祖母，哥哥如果清醒过来，他是不是就会变得很厉害，老虎，黑熊都打不过他。” 老妇人肯定道:“你哥哥一旦清醒过来，聪慧无比，再兼之一身神力，莫说老虎，黑熊，就算妖魔鬼怪来了，他也定能一斧斩之。” 听到祖母这一番话，小女孩漂亮的丹凤眼，光芒四射。 老妇人在给予小孙女信心的同时，又何尝不是再给自己一个希望。 “祖母，为什么我们不找村里人去山里寻哥哥，实在不行的话，咱们就使银子给他们吧！”小女孩攥着祖母的手，抬头问道。 老妇人苦涩应道:“这个村，如今是豺狼虎豹当道，就算咱们使了银子，他们也不会用心尽力去找你哥哥。” 双眼虽然已经半瞎，但老妇人的心，比谁都透亮。 “小石头哥哥还没回来吗他一定知道哥哥在哪里。”小女孩继续说道。 老妇人脸色愈发暗淡，嘴巴发苦道:“小石头要到明天申时才能回来，你桂花婶的娘家，离这里实在太远了。” 古代的申时，为下午三点-五点。 小女孩明亮如星月一般的眼睛，装着满满的失望。 大颗大颗的泪珠，又从眼眶里涌出，一张漂亮的小脸，布满了泪痕，如同一只可爱的小花猫。 在离青砖瓦房不远的一棵高大椿树下，一个身影隐藏在树后，目光紧紧盯着大门外的一老一小，眼神晦暗不明。 呼啸的北风席卷而过，呜咽的风声中，夹杂着依稀可闻的刷刷刷声，这是皮糙肉厚的野猪，不断摩擦着地面的声响。 小小少年拖着野猪，全身挂满战利品，抬头望向不远处那昏暗的灯光。 看不出一丝表情的冷俊小脸，瞬间展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