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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衔珠伸手捏住男孩的下巴抬起来，仔细看了又看。她想从这张脸上看出传闻中迷倒万千少女，被默认为女帝入幕之宾，座下最忠诚的狼的大将军的影子。 但是，完全没有，只有一张轮廓尚且算得上明晰的脸，即便擦干净了，也不过如此。 但周围的人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见过她杀伐果断的下人甚至害怕下一刻夫人就会把这个大胆妄言的贱民的头拧下来。 “你现在还不能参军。”凤衔珠松开了手，她一方面是在走原本女帝走过的路，另一方面她也确实能够理解当年女帝的选择。 罗九乌太瘦小了，没有一点武力值，他根本不能在全是军户子弟的军中活下来。 看着罗小弟还要说什么，凤衔珠先开口打断了他：“就算是军户子弟，参军也需要符合一定的条件，身高、体重、武技皆在考核中。若是一家没人达标，便要除籍。普通人也可通过严苛的考核加入军队，不过都是三年一次，就算成功考入，也要拿到一定的功勋才能转军户，免徭役。” 男孩的面色明显灰白，但仍旧继续沉默着向她叩首。 “你起来吧。若是寻常人，就算你这么叩首而死，我也不会答应你的。但我看你骨骼尚且可以，便留下先休养吧。等你好起来，跟军士们学上一个月，若确实有天分，就先留在我身边做个支应的锻炼。若实在没天分，你就自去。”凤衔珠看着他惊喜地抬头看着自己，忍不住也泛起一个小小的微笑：“这机会抓不抓得住，就看你。” 罗九乌是从女帝昔日身边的小厮做起的，后来因保护女帝立功成了护卫，再后来一直随着女帝抗外敌，打天下，逐渐独当一面，最后成为三军主帅。 贺捷学军事史的时候对罗九乌的感情很复杂，她一方面为他那些在历史上不朽的战绩而感到赞叹，另一方面也稍微有点不解他对女帝过于扭曲的情感。 这种扭曲是就连正史也无法掩盖的，罗大将军就算是升到了大司马大将军，也还是女帝的近卫。尽管女帝为他下赐了将军府，可他从不回去，也从不置办田产家私。他在女帝去世前，一直都是参与女帝近卫轮值的。 他和那些护卫一样，在公务之外，坚定的守护女帝。除了吃饭和短暂的睡眠，没有一丝停歇。 尽管他从不留宿内宫，按照记载也未见他以身邀宠，但是这样的举动还是引得朝野物议。可是女帝和大将军的剑又让他们不敢有太多争执，毕竟这两位无论哪个，都是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 对此，女帝后宫上至玄嘉禾、麟非时，下至一些刚入宫的新人倒是难得团结一致的抗议过多次。就连正史上都记录过玄嘉禾曾经伏女帝膝哭诉被大将军差点吓死的事。 但是一向对这位原配多有补偿纵容的女帝却罕见地抚其肩宽慰后说道：“便容他吧。” 这四字被记录在正史上，是曾经贺捷想破脑袋也想不通的，这书写者和指挥者到底是凝聚了多大怨念，要在《罗九乌列传》恢弘的战绩中插上这么一句。 她是个睡觉颇有起床气的人，对于贺循派来监视她的人，在她就寝或者起床前后来窥探她最为反感。她口称“吾好梦中杀人”也并非空穴来风。 所以她总是在这件事上能稍微理解麟非时，就不说两人政治上多大仇怨，只要想到，有可能在麟非时侍奉女帝的夜晚，看到狼一样站在门口幽幽盯着他的罗九乌，就能理解为什么他在女帝下葬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守陵的罗九乌骗回宫杀了。 尽管后世有史学家认为，罗九乌从不拉帮结派，女帝死后也无心朝政，麟非时没必要冒险把他骗进宫，然后宣布病死。不管真假，都不能洗脱他杀害将军的嫌疑。但是只要想想那无数个被瞪着的夜晚，贺捷本人就又有些共情了。 “吴老三那边调查还没有结果，夫人何不等确认了这孩子人品，再做安排”邓四知对于吴老三口中的指控还是抱有一定的保留态度。吴老三是个狡诈之徒，不一定罗小弟就是好人。 “先生谨慎是好事，不过我略有些观骨相的本事。这孩子是难得一见的学武奇才，若是荒废在这里，是可惜了。上天让我救他，想来也有些指引。更何况结果这几天就出来了，他就算做了那些事，也未必就是人品的问题。他尚在养病，又不是立刻就安排了机要，先生无虑。” 凤衔珠说完停下脚步，两人已经到了邓四知所住的院外，她与邓四知约了明日的行程后，目送他进去，这才回了自己的房间。 在庄园里，为了不影响玄嘉禾作息，她和玄嘉禾仍是分房睡。梳洗后，她确认玄嘉禾已经睡了，这才打发丫鬟们都离开，自己靠在床上，却没有马上睡觉。 虞泉从袋子里钻出来，伸了个懒腰，爬上软垫趴着道：“小妹的精神真不错。” “这也得是女帝原本这身体好。难怪史书上说她夙兴夜寐，不知疲倦，一天睡两个时辰便够了。至她驾崩前 ，都还面色红润，通宵处理政事。根本没人相信她是病亡，毕竟就连容悦都说不出是什么病。” “可是，也没有证据证明她是中毒。”虞泉对此已经研究得很深入了：“女帝的死因一直成谜，星际时代对帝陵中的遗体也做过检测，确实没有中毒迹象。不过也有人认为是年岁太过久远，毒性散失，或者某种机体症状已经腐坏。” 顿了一下，虞泉又补充道：“星际时代开启前曾历经数次大乱，女帝陵都被盗过多次了，就算检出什么，也很难判断是不是后来的污染。” “这样一具不知疲倦的身体，我拿着剧本答案才能勉强跟上的睿智大脑，卓越判断力，周身尽是忠臣良将，罗九乌几乎日夜不休的守护她。到底要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害死女帝” 凤衔珠看向虞泉：“女帝从无数场血雨腥风中，克服了千载未见的艰难、歧视，偏见，在动乱中登上帝王之位，却在最安全的后宫被害死了。除了麟非时，真的会有别人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