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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六日,未时一刻。 来自静远堡的运粮队伍终于来到了都尔弼山下的女真大营,在营门前将车队排成一行,等待大营哨卫挨个查验。 待看到车上三颗蒙古人头后,查验的女真兵丁眼神里闪过一丝贪婪。 不过人多眼杂,最终还是挥了挥手,放了他们进营。 韩林问了镶红旗的驻营地,便打头带着车队走了进去。 朗苏是正白旗旗丁,此刻已经带着韩林送给他的六颗人头复命。 见他喜形于色的样子,韩林觉得他能得到的功劳,定不会太小。 营中颜色各异的八旗旗帜随风飘扬,大大小小的军帐整饬如林。 五六队女真兵披甲挎刀在营地中走动巡逻,刀具摩擦甲胄所发出的嚓嚓声,在寂静的大营中显得格外清晰。 两黄旗的正中,一座硕大的帅帐屹立,一面大纛树在帐旁,百十个身着三层重甲、手持骁骑长枪的巴牙喇拱卫左右。 这应该是就是努尔哈赤的营帐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里面。 韩林心想。 视线掠过处处警戒的大营,韩林仰着头看向营后的都尔弼山,此山盘亘三里许,不与外山相接。 山虽不高,但在坦荡如砥的广袤草原上,犹如盘龙、形似卧虎。 山南处有一座青砖包裹的四方墩台,可鸟瞰周围数十里。 这里原本为辽东都司广宁后屯卫的中心台,是王家屯堡和四方屯堡的前哨了望之所。 后来广宁后屯卫被废,大明又在辽河套修筑了西墙,此地渐渐被大明遗弃,成为边外之地。 而后逐渐被蒙古人占去,历经汉人、蒙古人后,此刻墩台上又站着几个女真哨丁,在上面远远了望。 时也命也。 韩林不知道的是,在过往的历史当中,每每后金抢西边入关,便由此地开始。 被大明遗弃的之地,反而被女真铸成了打开关门的钥匙。 镶红旗的驻营地在西北角,经过层层查验,韩林领着粮队走了好一会才到了镶红旗的驻营地。 又在驻地当中问了人,找到了静远堡所在的军帐。 通报了好久,才有人带着韩林去了鄂尔泰所在的帐篷,在帐篷外停了一下,韩林才掀起帐帘,走了进去。 帐内有一张炕桌,也别无他人,鄂尔泰披着甲胄正坐在后面冷冰冰地看着韩林。 韩林抬起头跟他对视,面无表情。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 良久以后,鄂尔泰忽然笑了,但是语气仍然十分冰冷地说道:“没想到你真能活下来。” 韩林也冷冷地开口:“我也没想到,拔什库大人竟然拼着受罚挨惩,也要置我于死地。” 作为静远堡的粮队,如果没有将粮运到,鄂尔泰也是要吃惩处的。 鄂尔泰推开炕桌,一下子站了起来,走到韩林面前盯着他道:“我怕什么尔等死了,我不过罚粮罚甲,算得什么事” 紧接着鄂尔泰将拳头伸到韩林的面前,让他看着手中两个嘎拉哈,咬牙切齿地说道:“别以为有岳托主子保你,你就能安然无恙。” “这里是两军阵前,你又在我手下,我一定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 “高大哥、韩大哥,众位兄弟,我们怕是走不了了。” 韩林回到为他们预备的破旧军帐时,一众包衣阿哈正在拾掇着自己的物什,按照原计划他们将在营内休息一晚,然后返回静远堡的庄田当中接着押运粮草。 高勇正抱着脚挑着脚上的水泡,抬头看见韩林,将脚放了下来,有些疑惑地问道:“什么走不了了” 见韩林回来,包衣们也纷纷侧过头来听。 “鄂尔泰不让我们接着运粮了。” 韩林寻了个空当坐下,慢悠悠地说道:“他要咱们随营。” 催使包衣阿哈当炮灰攻城夺寨、推土填壕这种事,在后金军中屡见不鲜。 每战过后能活下来的包衣十不存一,听到要随营,个别激动的包衣竟然抱着头痛哭了起来。 “鄂尔泰这是想借刀杀人,这狗日的心眼子比腚眼子还坏!” 听到别的包衣讲解后,高勇破口大骂。 杨善倒是一副不怕死的模样,靠坐在一处翘着二郎腿,悠闲地晃着:“这狗日的鄂尔泰,别叫老子活下来,活下来定寻个机会定砍翻了他。” “禁声!” 韩总旗听到杨善竟然敢在大营说行刺主官,脸色一变,低声骂道。 接着他又忧心忡忡向韩林问:“他既想陷咱们于死地,怕是早就准备好了,韩兄弟,你可有什么章程” 韩林摊了摊手,苦笑着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在军中他形势比咱们强,我也没甚办法。到时候只能防备着些,别真个傻愣愣地冲在前面。” 看着如丧考妣的包衣们,韩林心里有些不好受。 遇到几个蒙古哨骑,包衣们就伤亡过半,如今更要随营掠地,这些包衣也不知能活下几人。 听到呜呜咽咽地哭声,高勇有些烦躁,对着那个包衣一阵连踢带打,骂了一句:“没卵蛋的东西,再号丧就把你牙拔了。” 见他不哭了,高勇又向韩林说道:“还有个麻烦事。” “什么事” 看高勇眉头紧锁,韩林也有些紧张地问道。 “咱们的兵刃都被收了,便是要咱们去和西虏搏杀,拿什么去” 韩林往后一躺,无奈地叹息道:“他咋不像你一样,也把咱们的牙都给拔了呢……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四月的草原晨昏如春秋,午夜如冬夏。 鄂尔泰将他们分到了最破的军帐,冷风顺着破洞吹到军帐内,韩林甚至感觉可能军帐外都比军帐内暖和。 二十几个包衣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有人已经睡了,有人还在望着帐顶发呆,忧心即将到来的大战。 韩林不知道的是,鄂尔泰这还是在忌惮韩林与岳托关系以及乌苏的情况下,怕被他们拿住了把柄,如若不然,韩林等人怕是连军帐都没得睡。 韩林披着伊哈娜给他的羊皮坎肩,上面的血迹仍未洗净。 即便过去了这么久,还是有一种淡淡的血腥味,韩林闻着异常亢奋,直到半夜刚刚迷迷糊糊地睡着,就听见号鼓作响,接着人声鼎沸。 韩林猛地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