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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尔噶都领着队仓皇奔出，黑夜当中目不视物，只有一支火把在前面开路，此时此刻，他也不敢叫人将火把全都点起来。 骑在马上处于位置中前段，虽然身边再次围满了人，但蹄声与之前相比有些稀落，布尔噶都觉得人数似乎减了不少。 但具体还剩下多少人、眼下又跑到了哪里，他根本就不知道。 现在唯一能够确认的就是，要远离身后的炮声。 越远越好。 至于战后如何向多尔衮解释， 那是战后的事，得先活到战后再说。要是命都没了，那就什么都没了。 队伍的气氛有些沉闷，布尔噶都能够明显地感觉到，在遭受明人的伏击以后，原本还斗志昂扬的小伙子们，现在已经如同在白毛风里缩在一处、瑟瑟发抖的羊群。 要知道，他们可是连明人的面儿都没照到，就这么轻而易举地遭了埋伏，然后，又轻而易举地溃败。 “这群该死的，比草原上大眼贼还要狡猾的汉人，只会搞偷袭！” 他在心底大骂了一句。 直到此时此刻，他都并不觉得自己的指挥有什么问题，但出了这样的事，总归要有一个原因，于是他便将这一切都归咎于汉人狡猾。 找到了失败 “源头” 的布尔噶都，心中顿时好受了不少。 身后炮声确实越来越远，小心翼翼控着缰绳的布尔噶都在心中默默地盘算了一下，他们现在应该正在向南边的方向走，如果再往南，应该就是三贝勒莽古尔泰所在的广渠门战场。 他被留下配合多尔衮，此时如果出现在那里就会显得很奇怪。 身后没有什么动静，看来伏击他们的那群汉人，并没有追过来。 “停下！” 布尔噶都在嘴里打了一个响亮的呼哨叫停了队伍，他得好好想想到底应该往哪里去，也正好歇一歇马力。 奔跑的队列渐渐减速，等队伍完全停稳以后，布尔噶都双腿一夹马腹，来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抬眼望去，黑夜漫无边际。 前后都有炮声隐隐传来，尽情地彰显着黑夜背后无尽的凶险。 心情渐渐平复的布尔噶都现在开始犯了难，多尔衮命他渡河去攻击明人的身后，到时候两相夹击破了汉人的防线，现在这个任务看来是完不成了，河边的战斗怎么样了，他也是一概不知。 如果因为这个让女真人死伤甚重，那不用问，多尔衮到时候肯定会将责任全部推到他的头上 ：多尔衮是女真大汗的亲弟弟，就算是惩处也不会太大。 而自己…… 布尔噶都越想就越觉得害怕，在寒冷的天气里额头甚至都开始冒出了汗。 就在他出神想着，一阵悠长的天鹅哨音在他的前方骤然响起。 布尔噶都豁然抬起头，就看见前面闪起一个亮点，然后又是一个，等亮点连成一条线时，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也紧随其后。 身边一阵哀嚎与惨叫。 “跑！” 大惊失色的布尔噶都来不及多想，在大喝了一声以后调转了马头，手上的牛皮鞭也狠狠地抽在了马屁股上。 吃痛的战马一跃而起，撒开蹄子就开始狂奔。 显然，他们又遇到了伏击。 这一下，刚刚平复下来的队伍再次陷入了慌乱，此时已经没有了什么队形可言，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逃命。 大约往前跑了半盏茶的工夫，前方百十余步的地方，猛然亮起了火光，火把连成一片，在闪动的火光背后，一大群黑影正在原地矗立，看起来形如鬼魅。 “明人到底有多少人！” 布尔噶都的心里瞬间就升腾起了无限的恐惧。 此时火龙已经开始向他们逼近，由快变慢，最后犹如草原上的野火一般向他们飞扑了过来，震天的喊杀声随即响起。 布尔噶都再次调转了马头。 …… 看到敌骑掉头就跑，金士麟将手中的马槊再次挂在了得胜勾上，随后一把抽出腰间的柳叶刀。 如果是两股骑兵对冲或者破阵，拥有长杆优势的马槊十分好用，但如果追敌，马槊就不如攻击频率更高的柳叶刀。 “杀！” 金士麟大喝一声，左手控缰，右手的柳叶刀一挥，再次驱动胯下的战马，整个队伍也跟着他变换了节奏，速度达到了巅峰。 等这群蒙古人完全渡过了通惠河、消失在西面以后，金士麟才集合了队伍，又歇了一阵，也渡过了通惠河。 战前韩林在三角洲扎了一个 “口袋”，原本是想坑女真人的，谁想到女真人十分硬气，就跟他们在河畔对攻。 倒是这群蒙古人一头钻进了口袋当中。 而他们这一队骑兵就是将口袋扎紧的绳子。 天黑下来以后，为了防止蒙古人察觉，金士麟率队缓慢向西，一点点地将口袋收拢，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们遇到了赶回来的范继忠部，双方合在一处。 果然，在一阵铳声以后，这些蒙古人一下子撞到了张孝儿部的防线之上，随后就是一阵密集的铳声。 金士麟知道现在到了收网的时刻，于是叫停了队伍，静静地等待。 只消一会儿功夫，蒙古人就 “如约而至”。 迅猛的冲锋中，三声急促的哨音响起，乐亭营的三百多骑兵顿时一分为二：金士麟领着二百人在身后追敌，范继忠则带着一百多人绕道北向，从侧翼包抄，进一步压缩蒙古人逃跑的范围。 凭借着更加充足的马力，没多大工夫，金士麟就杀到了这群蒙古人的后面。 落在最后面的蒙古人回过头看见金士麟，惊恐地大喊大叫。 下一刻，狭长的柳叶刀一下子就砍在了他的鼻梁上，巨大的痛楚让他惨叫了一声，身子歪了一歪，随后就从马上栽了下去，紧接着身体就被密集的马蹄踩成了肉泥。 金士麟又接连砍死两个人以后发现，这群蒙古人似乎已经被吓破了胆，只顾纵马逃跑，几乎没有什么反抗，阵型也越发散乱。 黑暗同样给乐亭的骑兵带来了影响，一片混乱当中，南北两面也响起了铳声和喊杀声，应该是张孝儿部以及范继忠部正在逐渐收拢。 金士麟也不敢直接深入阵中，有意地控制着节奏，就在后面一小口一小口地 “啃” 着这群蒙古人。 而蒙古人的大部正在向西奔命。 这可不是什么好选择。 因为等待他们的，将是乐亭营的中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