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阁下唤息,雨夜惊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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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纹紫裳的年轻长老轻轻抹泪,余光瞥见屋檐下的谷嬷嬷,眼神一亮,略一颔首,语气急促道: “谷嬷嬷曾在旧渊王宫司药多年,身居高位,医理通玄,想必也有几分手段——可否出手,救救这可怜的小度” 谷嬷嬷微怔,回头望向牛郎阁门前立着的那道身影。 那年轻长老顺着谷嬷嬷的眼神望去,目光落在苏长安那戴着面罩的脸上,也不多想: “谷嬷嬷,本座准你身侧的随行医士临时出阁一诊,但仅此一刻,不得越矩。” “快。” 谷嬷嬷面露难色,却终是躬身向苏长安一点头,语声轻微,几近低喃: “苏公子,烦请——” 苏长安望着她,没说什么,只轻轻叹了口气,步履平稳地走出门槛。 屋檐下,一众牛郎不自觉地退后,让出一条狭窄的通道。 苏长安半跪在女子身旁,探手贴上她颈侧。 指尖所触,透出彻骨冰寒。 她的心跳微弱至极,几近停滞;眼珠泛白,半睁无神,唇色乌青,体温骤降,仿若一尊正被寒霜吞噬的瓷偶。 “呼吸已停,胸部塌陷,瞳光涣散……再拖三息,她神魂必散。” 他双指稳稳按住女子颈动脉与肩胛骨之间的关键脉门,掌心又覆上心口。 “这女人的情况就是肺部被塞,无法呼吸,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精通急救的苏长安一看就知道要怎么操作” 他环顾四周,谷女们哭声哽咽,六神无主。 苏长安眸光一冷,抬头出声: “别哭了,想救人,就听我口令。” 一名谷女红着眼问:“什么口令” “我按,你渡气。” “渡气” 苏长安看着她,语气平静无波:“我来按压她胸口,你照我教的方法,一口气一口气吹进她嘴里。” 那女修满脸惊骇:“你疯了” 苏长安没做声,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那名长老皱眉:“还愣着做什么听他的!” 苏长安已然俯身,双掌精准按上女子胸口:“一次、两次……快,渡气!” 苏长安已经开始按压,双掌重重落在女子胸口中央,频率精准:“一次,两次……快,来渡气!” 当那名女修还在迟疑之时,另一名谷女扑过来,手抖着依照他指令,贴近女子唇口,一轮、两轮…… 就在那第五次渡气后,女子胸膛轻轻一颤,喉间传来一声细若蚊鸣的咳嗽,接着喉头一震,一股寒涎顺着唇角涌出,带着浓重的寒气和碎裂的气流,一点点逼出体内。 苏长安猛然抬头,低声喝令:“躲开!” 他趁势再按一次,女子眉心顿时皱动,喉中发出一道破碎的呛声,口鼻之间腾起一缕细微寒霜,在夜风中如丝如絮,被微光照得晶亮冰透。 女子的呼吸,缓缓恢复了。 唇色开始回红,脸颊重新泛起微弱血色,四肢由僵直转为微颤。 苏长安缓缓起身,额上已有细汗,面色却仍沉静如初。 他望着她吐息渐稳,目光扫过众人,轻声道: “活过来了,不过……撑不了多久。” 他转头看向那位羽纹青裳的年轻长老: “别再用灵气压制了,错的是你们的方法——方向从一开始就走错了。”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忽然身后传来一道如寒锋入骨的女音: “你是在说……我女儿村所有人,都错了” 众人回头,只见远处风中,一道白衣身影缓缓而至。 她容颜倾世,身姿挺拔,裙裾曳地,耳边银铃轻响,未开口,已带来雪落崖前的压迫感。 她双目淡淡望向苏长安,神色无波,却如寒月当空: “你是谁这套‘复息之术’,是谁教你的” 苏长安看了她一眼,目光波澜不兴。 接着低头理了理袖角,转身走回谷嬷嬷身边,头也不回: “救人一命还得先通报家门你们救命先看血统” “你问我是谁先问问自己,有没有资格。” 一句话落地,如同雷霆,但只是轰击在所有人内心,全场寂静。 那女子站在风中,眉心跳动。 而苏长安,已转身离开,潇潇洒洒没带有一丝风雨。 神蚕谷.月华殿 白衣女子静立殿中,素衣染霜,眉眼间自带三分疏冷六分清贵,却偏偏一颦一笑皆勾魂摄魄,仿若天工造物、凡世难寻,纵无一语,也有倾国之姿。 她转身看向谷嬷嬷,轻轻点头: “多谢谷嬷嬷相助,若非你那‘随行之人’,今日怕是……难救。” 谷嬷嬷拱手,微低头:“谷中姑娘,命硬也命薄,该救的,自有人救。” 白衣女子听出那“自有人救”四字语气略轻,眼底掠过一抹思索,嘴角淡淡一扬,语气温缓: “那位……确是谷嬷嬷的随从” 谷嬷嬷不答,低头拂袖,似乎在理衣角。 白衣女子的眼神却没从她脸上移开。她没有逼问,语气却像春水一点点漫来: “我见他行止克制、诊法极新,所说话语,和其他医者完全不一样。” “他也不曾留名,说我没资格,便转身走了。” 谷嬷嬷眼皮跳了一下,知道这是想套她话,神色不动,只道:“他话向来不多。” 白衣女子轻轻一笑,眼中却透出一丝犀利。 “刚才他救治时,我站在远处,未能靠近。但你站得近……他手法稳得出奇,非常的熟练,这是……极致的经验。” 谷嬷嬷不动声色,只轻声回一句:“他出身寒门,靠经验吃饭。” 白衣女子看着她,没有再笑,语气却变得更加柔和: “这世上能凭经验,在十息之内救回碧霞寒症的,我从没见过。” 谷嬷嬷微微侧身,看向牛郎阁门口,身形站得笔直,却没有回应。 白衣女子顺着她的视线望了一眼,又落回她脸上。 “谷嬷嬷若不想说,我不会再追问。” “只是——我刚才看他救完人后回头的那一眼……对你好像有意见。” “你身居高位,不管见谁都面不改神色,刚才却因那人轻了半分。” “谷嬷嬷,你眼里不轻易有‘害怕’这两个字。” 谷嬷嬷有点慌,脑子突然不灵光,木讷的接话:“苏.....他确实让人……安心。” 白衣女子眉眼一闪 ,终于不语,目光微垂,嘴角一点点收起笑意。 她站了片刻,像是理了理情绪,然后慢慢抬头,看向牛郎阁方向,语气低轻却极为清晰: “……原来如此。” “他无旧渊王宫服饰,可你却带他同行。” “他不以真容示人,却无人训斥,目露崇敬。” “你平常不呼他名字。。。。。” “但刚才....你唤他一声‘苏公子’,便已够了。” 谷嬷嬷心头一震,当时她是极低的声音说的,连自己都听不真切,此刻只能解释道: “他的名字叫苏白” 白衣女子意味的看了谷嬷嬷一眼,没接话,自顾自继续道: “他救我谷中女子一命,是恩人。” “这一礼,是我代她谢的——至于其他,我会守口如瓶,直到他愿意自己开口那天。” 谷嬷嬷心思彻底乱了,苏公子名讳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不能泄露的,没想到被这白衣女子几句话就套出了,她都没反应过来,长吁一口气。 谷嬷嬷躬身回礼,拂袖转身,风起衣袍轻扬,离去背影略显慌乱。 白衣女子立于楼台之上,眼神尚未从远方牛郎阁的方向收回。 谷嬷嬷离去的背影还未走远,她却已转身沉入了更深一层的思考。 衣袂未动,一道极轻微的破风声悄无声息地飘至她身后。 她眉头微挑,却未转身,只道一句: “你今日倒来得慢了。” 风声落定,身后一名身着淡银色锦裙的女子无声现身。 她身形纤细,肤色冷白,眼瞳呈现出异样的琉璃碧色,光线映照间隐隐浮现蚕丝般的流纹。耳后垂着一对半透薄翅,如柔纱静悬,随风轻颤。 她的声音细腻低柔,似含丝音: “你素来不急,我倒怕来早了,扰了你探话。” 白衣女子转过身,望着那张几乎无岁月痕迹的面容,眉目依旧冷静: “千年都熬下来了,倒成了话痨” 银裙女子莞尔一笑,轻盈落座,动作极有节奏感。 这位女子,便是神蚕谷最古老的存在之一——“白绫娘子”。 她本为神蚕一脉的始代分枝,传言其初诞时吞月炼茧,得长生之机,后以“千丝归魂术”名动大域,是女儿谷最隐秘的底牌之一。 白绫娘子指尖轻点桌面,忽然低声道: “这些时日谷外有趣得很……你可听说了” 白衣女子端起香茶,抿了一口,未答。 白绫娘子也不等回应,缓缓道: “先是传说他以一己之力撕裂巨猿旧巢,又说他分身千万,在十万妖山各处救人于水火……最有趣的是,有人说他修的是‘幽冥医诀’,能从冥河中捞魂。” “他们说这人叫‘苏神’,已然不是人,是神。” 白衣女子终于淡淡开口:“都是谣言。” “可偏偏——有些谣言,比真话还难反驳。” 白绫娘子垂下眼睫,抚袖一笑,似风吹青丝:“当年百宗联席斩妖也未引起这么大动静,他才入鬼龙山几日,就搅得山中山外都起波澜。” “你查得如何” 白衣女子道:“他未显真容,谨慎非常。若非谷嬷嬷情绪松动,我也难以确认他的身份。” “如今呢” “确定无疑。” 白绫娘子手指一顿,笑意收起:“那我们……真的要见他一面。” 白衣女子看着她:“你活了一千三百二十岁,没那么容易被一个‘传闻’打动吧。” 白绫娘子摇头,声音一字一顿:“不是因为传闻。” “是因为机会。” 她缓缓站起身,目光凝在夜色中牛郎阁的方向,语气前所未有地认真: “‘百婴之灾’,是天道循环之厄,也是契机,我见过一次……五百年前,在极北遗渊。那一场婴祸,如同药引,引发道门内讧,最后道门七脉都受牵连。” “而这次,他安然无恙地带着百个孩子走出来,而且——还活着。” 白衣女子神色微动。 白绫娘子目光沉静如潭: “能做到这一点的人,无论是人是妖、是神是鬼,都值得我女儿谷敬他一次。” “哪怕他不愿高调,不愿被提名,我们也要以最高礼仪,给出一份态度。” 她语声低缓,字字笃定: “因为这可能是——我等有生以来,唯一一次,有机会与那种人交集。” “错过,就永远错过。” 白绫娘子轻轻一笑,步子未动,眼神却仔细地在她脸上来回看了几眼,忽而摇头叹息: “你这模样,是我生平所见,钟灵毓秀、天骨芝兰,眉眼里连风都舍不得吹重一分。可惜啊……” 她顿了顿,唇角带笑,却半是调侃半是真心: “可惜太冷了些,冷得不近人情。” “你这样的人,本就该遇上个不讲规矩的——最好是那种敢对你无礼三分,还偏偏不讨你厌的。” 白衣女子一愣,转过头来轻轻瞪了她一眼。 白绫娘子却已转身,收了笑,眼神落向远处,语气低缓: “他若想低调,那我们便不提‘苏神’之名。” ";只说是‘为百婴之恩设宴’,谁若识得,看一眼便明白;谁若不识……也配不上这场礼。” 白衣女子转身而去,对那羽纹紫裳的年轻长老道: “紫云,那就准备红毯吧,别铺错方向。” 白绫娘子站在原地,银翅轻轻一振,披风卷起细丝如月光织成。 她望着晨光微露的东天,眉眼平静,唇间缓缓吐出一句话: “神不入俗世,但偶尔……会行过山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