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人签 · 七十七号登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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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神灯转至第七瓣,灯心微震,金纹浮动。 杜荀目光未动,口中淡声报出:“第六十七号香座,登台答题。” 场中人声略起,又迅速归于肃静。 苏长安轻轻转头,神识牵引间感知一道厚重身影自后方起身,动作略显迟缓,脚下发出实实在在的声响。他听得出那是一种生疏的紧张——不是畏惧,而是那种“怕把规矩弄错”的拘谨。 落落这时轻声凑近,在他耳畔道: “这是安家的安若令,安家一脉出王公,他是嫡子,但家风极严。这人木讷得紧,却从小念书习礼,听说是被他家小姐一脚踢进花神局的。” “安家小姐,踢进来的” 苏长安迟疑一声,脑海里突然浮现那落于赤桥下的火热倩影。那一刻的滑腻触感仿佛仍残留在掌心。 安若令着一身端方墨袍,肩宽腰厚,双手竟规规矩矩地藏在袖中,步履沉稳,面上戴着一副极简单的青铜半面,既遮不住五官,也遮不住耳根涨红。 走到台上,那人躬身作揖,双膝微屈,标准得仿佛教坊书里临摹出来的。 台下已有人暗笑,但香主台无一人发声。 灯心金光一闪,题面展开: 【地签 第七题】 “若临大旱,三郡争水。你为守河大使,三方皆以族老拜访、财物贿赂、民女求情而来。你将如何处置” 这一题一出,观楼瞬时嘈杂了几声。 这题一看便是“活人题”——对权势、情理、正义的交织博弈;若答得软了,是无能;若答得硬了,惹众怒。 苏长安微微一侧耳,听那安若令在台上深吸一口气,开口: “水,为民之本。” 他声音不高,却颇为结实,“三郡争水,皆有其难。然我为守河者,责在不偏。” “若一人独得,二郡干旱,岂不是因我一人判断,毁其苍生如此为政,不敢当。” “我会设局公审,各郡派代表,以实际田亩、损耗、去年灾况陈述利害,定出三方共承水库之法。每旬调整一次配额,以雨量、河势作证,不纳私情。” 他顿了顿,眼中竟然有些愠色,“若真有人托礼、贿女、施压——” 他举目看向上方香主台,声音一字一顿: “我安若令,宁可弃官归田,也不愿饮污水为政。” 说完,他站在原地,身形不动,神情紧张得耳后都红了。 香主台下,竟静默数息。 紧接着,左席上一名老香主缓缓点头,随即落笔评分。 片刻后,评分浮现: 【八点七。】 台下有人惊讶——这分数虽不封顶,却极为稳当。 苏长安嘴角轻扬,叹道:“诚实人,一生只说一句谎话。” 落落侧头:“哪句” “刚才那句‘弃官归田’。” 落落忍不住低声一笑,袖下香帕轻抖,转头时眼尾还挂着笑意。 苏长安认真道:“但就算是假的,我也喜欢这句。” 花灯照映九花一转再转,距离初局已过近八十人轮答。 厅中气息渐紧,低语与轻喘交错,有人悄悄离席,也有人换了酒盏压惊。 接下来这一夜,分数最高者止步于【九点】;分数最低者,零分,走下台时面色苍白,几欲呕血。赌签淘汰最多,策签、色签亦各自刷下不止四席。 当七十八号下来,花神灯继续上台,灯心复燃,第八瓣彼岸花一丝不乱地舒展开,仿佛已等了很久。 那刻,苏长安收了扇子,手指在膝上轻轻一敲。 头轻轻一偏,似乎听见了什么。 落落转头看他。 那张脸依旧肿着,银袍干净如初,神情却在此刻无声地变了。 一种别人看不见的凛冽、从那张布罩下透了出来。 她心里忽然一紧,刚要开口。 ——灯心定格。 签轮止转,杜荀朗声开口: “第七十七号香座,登台答题。” 随后,有人惊讶轻语:“盲的那个” “哈哈,这个包子脸” “开什么玩笑,这种人就算拿了花魁,也不会给他做圣子吧” 苏长安却已经起身。他缓缓从花座中站起,银白长袍光泽未褪,那肿得对称的面颊在明亮的灯光下十分醒目,眼罩缠得死紧,整张脸充满了对称的幽默感。 但他走得极稳且从容。 花如意原本已经有些累了,撑着脸斜倚花案,闻声瞥了一眼,见是那楼下“牡丹花下死”的瞎子登台,眼尾一挑,唇角浮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落落在苏长安后面轻声道:“不要第一轮就淘汰了啊” 苏长安道:“......” 他步步上台,折扇一横,站在灯心正下方。 灯光倾斜而下,银袍泛起一层淡辉,眼罩黑布之下,他面朝台下,轻轻拱手: “七十七号,有礼。” 灯心亮题。 【人签 第五题】 “你身为边军守将,城中粮草将尽,援军迟未至。百姓哗然,军心动摇。上令你镇压反叛,可斩可放,你将如何决断” 短短两行,却藏尽铁血与人性——压就是以暴止暴;不压可能引燃哗变。 这是典型“人性碰权力”的题,也是历年花神局的压题难签。 只听苏长安咳了一声,,带几分吊儿郎当朗声道: “这题问得好。我若是将——” “我先把出这题的人,拉去饿三天。” 台下一片惊愕。 苏长安笑着继续: “城中断粮,援军未至,我不先想法子补给、不想如何守城,倒想着怎么‘镇压百姓’” “上头给我发令的那人……怕是吃饱喝足写奏章的吧。” 他语气一顿,继续道: “此局若为实战,须分三事并解: 一是兵,需稳军心,粮草虽紧,也得先稳将校之心——赏小、承诺大,饮水换战歌; 二是民,要释疑——设粥棚、发荒粮,哪怕是假象,也要给人盼头; 三是官,敢诛污吏,敢拆粮仓,不藏不骗,方能让人知你与他们站在一起。” 苏长安折扇一点: “镇压是最笨的法子。守城的不是‘镇民’,是‘护民’。” “真到了非杀不可——” 他忽而顿住,语气沉了半分: “也只杀一人,杀那传谣动众、意图引乱者。” “以一止众,断口流血,保其余之安。” 说完,他一甩折扇,收势入袖,整个人站得笔直。 香主席有两人已经低头互视,品评使所在楼阁,几位清誉大儒也在提笔记录。 片刻后—— 灯心一亮,边纹金光翻动。 【九点一分。】 花楼上下一阵轰动。 落落看着那行数字时,手心全是冷汗,眼尾却闪着光。 她低声道:“这瞎子,疯子……” 苏长安走下高台,银袍掠过阶石,未生一尘。 他脚步不疾,却每一步都落得极稳。 许多人的视线,都追着他那双被黑布遮住的眼睛。有人窃语,有人皱眉,有人握紧香卡——盲者登台,却摘了整晚第一高分。 而且是在人签上。 最难博的那类。 花如意没说话,只将折扇轻敲香案一下,眸光一转,忽然侧过脸问身边浪娥: “这家伙,确实很有才,就是太难看了些,老天爷很公平的” 浪娥笑而不语。 而另一侧,安若令好奇的盯着苏长安的背影,嘴唇动了动,终是没说出什么。 高台上,香主席一角,几位白发老者低声交谈数句,随即点头。 落落此时才敢真正吐气,半晌没缓过来,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整条香帕都被揉成一团了。 她望着苏长安,低声喃喃: “一会请你喝酒。” 而就在此刻,外圈观楼,一只玉盏轻轻落下,清脆一响。 那人戴着狐面,袖口系水云青纹,偏头低声开口: “九点一……押得值。” 他身侧侍从恭敬回话:“尊下目光如炬。” 狐面之下,传来一声轻笑: “听雪楼,最近接了两桩不寻常的寻人任务。” “第一笔,是鬼族悬出的赏金。目标为男修,通神境,失明,身高一米八九,要求生擒。” “第二笔,是魔族名下挂出的任务。十九岁人族,玄罡境,身高一米八九。查下落,不限手段。” 他低头把盏,语调轻描淡写,却透出一丝压着尾音的兴致: “除了修为不明,其他条件……对得可真整齐。” “赏金不低,而且是暗标——不登榜、不传帖,说明对方并不想惊动太多人。” 他如同低语,也似在沉思: “咱们听雪楼,是苍玄第一杀手楼,一向只杀人,从不替人找人,但这回,楼主破了例。” “我才格外上心,——尤其是能站到花神厅中央、还能拿高分的瞎子。” 杯盏微晃,他慢吞吞地补上一句: “真巧啊。鬼族要找的人,和魔族盯的,居然像撞进同一个皮囊里了。” “答案……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