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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和虞氏约好去响水寺上香这日，柚柠早早就起来沐浴更衣，信与不信是一回事，但对神明最起码的敬畏还是要有的。 临行前她吩咐杨婆子要妥善照料好那位巩公子的起居，他要什么便依着他。如果沈砚辞回来，就将自己陪虞氏去响水寺的事情告知。 简单的收拾了包袱，她带了亦兰、知春和武超一起出门去了。 虞氏的马车等在府衙门口，车夫年过四旬，一脸的络腮胡子，太阳穴鼓鼓的，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响云山路程颇远，乘马车要走上两个时辰，他们这时候赶路，路线也不熟悉，等到了响水寺恐怕也已经过了午时。 穿过平整砖石铺就的路面和车马如龙的闹市，便进入阡陌纵横的绿野，田埂交错，泥土散发着清新的气息，偶有农夫扛锄走过，脚步悠然。 柚柠坐在马车里，将车窗上的帘子撩起，微风瞬时拂了进来，带着些许野花的芬芳。远处青山连绵，山腰处缭绕着淡淡的云雾。潺潺的溪流顺着地势蜿蜒而下，溪水清澈见底，甚至能看到水底圆润的石子与游动的小鱼。 亦兰看的痴迷，忍不住赞道：“这里可真美！” 柚柠点头：“与京城完全不同的风景，京城繁华，处处朱楼画栋，人流如织。而此处，青山延绵幽林密织。” 过了午时，才刚刚看到响云山，还要再行三十里地才能到达山脚下。 马车上备了汤盆大小的炭炉，上面坐着的锅子里煨着早上就备下的吃食。亦兰将盖子揭开，从里面盛了一碗端给柚柠。 “看样子咱们肯定是要错过寺里的斋饭了，夫人您先用些垫垫肚子。这是奴婢早上用鸡汤加了莲子、松茸干、羊肚干还有鸡枞干一起炖出来的，您尝尝。” 见柚柠拿起勺子喝了，她又从食盒里拿出早就切好的糖饼，轻轻放到了桌子上。 “这么一大锅，我可喝不掉，你自己盛一碗，余下的让知春和武超一起也分着用了。” 亦兰应了，又给柚柠添了满碗，给自己也盛了，这才唤了知春进来用膳。 主仆四人吃饱喝足，用茶水漱了口，马车便拐进了蜿蜒山路之上，未见寺庙门扉，却已闻寺内之声悠悠传来。 先是那雄浑的钟声，沉闷而又庄严地一波波荡漾开去。继而有木鱼的敲击声，清脆且富有节奏，似是在诉说着佛理禅机，引人入胜。 马车缓缓行至山上，一座古寺庄严肃穆地出现在眼前。门楣高悬的匾额，上书“响水寺”，墙头伸出的枝梢，在微风中轻轻晃动。 一位身着灰色僧袍的小沙弥双手合十，静静地站在门口。似是虞氏早就派人打过招呼，小沙弥一见到两辆马车上的人都下来了，便走上前道：“阿弥陀佛，施主前来，有失远迎。厢房已经备好，请随小僧这边走。” 他低眉顺眼，并不抬头，也无一句多余的话，转身引着众人踏入寺内。 寺内庭院开阔，地面由青石板整齐铺就，石板缝隙间生着几缕纤弱的小草。殿前袅袅青烟散发出淡淡的气息，让人顿感心平气和。 小沙弥将他们带到了一处院子前，便躬身离去。 虞氏的脸上有讨好的笑意，与柚柠第一次在花灯节那日见她时判若两人，眼角眉梢不见大家贵女的骄矜，而是像个做错事的小媳妇儿一般畏畏缩缩。 “沈夫人，多谢您肯陪我来上香。” 她吞吞吐吐，欲言又止，似乎是有话要说，但因路上太过疲累，加上刚刚出了小月子，脸色实在是不怎么太好看。 柚柠拍了拍她的手臂，神态平和的说道：“坐了一上午的马车，该累了吧先回厢房里吃点东西，再小睡一会。左右我们明天早上才会上香，不必急在一时。” 虞氏的嘴角努力上扬，扯出一抹看似灿烂却含着苦涩的笑容：“也的确是有些累了，等晚些时候我再来陪您说话。” 看着丫头搀扶着她迈进了西侧的厢房，亦兰忍不住说道：“她怎的变得这样生疏客气了，瞧那样子好像是有话要和您说。” 柚柠不置可否，抬脚往东边的厢房里去：“走吧，进屋去好好歇歇。” 厢房中有窄窄的木床，靠近窗口处有一张简易的书桌，桌上摆放着笔墨纸砚，许是供香客抄经所用。 亦兰从包袱中拿出床单把床铺整理好，坐了整整一上午的马车，柚柠也实在是觉得困乏。 刚在床上侧着躺下，旁边的院子里有训斥下人的声音传来，女子嗓音尖细刺耳夹杂着丫鬟嘤嘤的哭泣之声，让人听着有些心烦。 本来还以为在这佛门清净之地，即便是下人犯了错，也不会折腾许久。没想到这女子如泼妇骂街一般没完没了，柚柠朦朦胧胧睡的并不踏实。 亦兰放下床帐，见她微微睁眼，便轻声道：“奴婢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柚柠“嗯”了一声翻了个身，闭目养神。 过了挺长时间，亦兰才轻手轻脚的开门回来，搬了把椅子隔着帐子坐下。 “夫人，奴婢趴在墙边听了一会，隔壁好像是一位官老爷的家眷，成亲多年只得一子就再也怀不上了。这次是请人画了一尊送子观音的画像，特地来寺里沾沾香火气，结果被丫鬟不小心洒上了茶水。” 柚柠道：“观音菩萨的慈悲与灵韵其实是自在人心、遍满世间的。画像本身就承载着深厚的神圣寓意，何必非拿要到寺庙中沾染香火气才显其灵性。” 亦兰道：“您有所不知，这响水寺的灵验之处，正是求子，据说有不少多年无子的人，到这里诚心的拜了菩萨以后，都有了身孕。” 柚柠一下子想到了虞氏，她刚刚失了孩子，便打听到了这处庙宇，应该也是为了求子。 瞧她病恹恹的样子，眼睛里一丝神采也无，哪里像个成亲不久的小媳妇，难道女人就该一生都以生孩子为己任吗 她的心中对李译驰颇有微词，妻子小产本应寻个适合休养的清静之地好好养着，他可倒好，为了赶路竟不顾妻子的安危。 旁边的声音渐渐小了些，柚柠吩咐亦兰不必伺候，也去休息一会，等歇够了再说。 午后的响水寺十分安静，阳光如薄纱，轻轻地覆在寺庙的红墙之上。 僧人们的诵经声早已停歇，或许正在禅房内静修，整个寺庙只剩下微风拂过经幡的声音。 庭院角落的古树，一只花猫慵懒地卧在粗壮的树干上，它半眯着眼，似乎也在享受着这午后的安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