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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从简注视着湖灵化形的模样愣了一瞬,没太理解其话的含义,他稍微一走神,让湖灵找到机会将底部的核心命脉抽了回来。 那道中性音虽腔调低闷沙哑含着悲愤,但仔细分辨却能发现像是女子的声线。 湖灵那张如透明圆镜的脸能够映射人内心深处的恐惧与脆弱,她蜻蜓点水般往水塘中央退了几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微微蹙眉的范从简,发出一声哂笑,“找了近四百年家人的下落,最终却对世仇后代心慈手软,真够窝囊!” 尽管湖灵此时被邪祟侵体,这并非她本意,但伤人效果显着。 听闻,范从简的神情瞬间又变得迷茫无措,他好像没法给家人一个交代,自己的除妖弯刀还被收了去...... “什!四百年”蔡骏隼用气音惊呼道,双腿当即一软,抖得跟筛子似的就往旁边的祁靖身上倒。 见状,邪祟侵体的湖灵瞬间重新甩出四五条水波朝他们打过去,她身体融入进其中一条水波里,准备附着于范从简,吸食垂涎已久的优质精气。 沐岑原则上不动用旁人的灵器,但此时情形紧急逼不得已,他立即施法将湖灵缠住的弯刀操控着刮起一阵劲风,把水波运行方向搅乱,让其彼此消耗殆尽,随后让弯刀物归原主,“别被她蒙骗了。” “碍事的鼠辈小儿!”湖灵重新退到水塘中央上方,转过脸将透明圆镜照在沐岑身上,随着一道反光,她似乎得知了什么秘密,从腹部位置传来阵阵讥讽的怪叫。 苗玥在结界外观战不打算随意插手,他正想听听被邪祟附身的湖灵能够说出点什么东西,让天不怕地不怕的沐岑都会闻之色变,就看到水塘边无端溅起一簇水花,绕在沐岑脚踝处,将其拉入了水里。 湖灵不费吹灰之力,直接瞬秒了一位选手。 苗玥:“0_o” 跟自己进行了思想斗争后,范从简抹了把脸握住弯刀,侧身发现沐岑跌落水塘,他顿时瞳孔骤缩,瞬移过去大喊道:“少...沐岑!” 然而邪祟突然在范从简面前使出水涡轮与自己纠缠不休,挡住了去路,他连忙道:“快!你们谁到水塘里拉沐岑一把!” 盯着那迟迟不见沐岑身影的水面,蔡骏隼也顾不得范从简的失态,他朝水塘边靠近,哆嗦道:“假、假的吧师弟他不会游泳吗” 苗玥:“......” 脑海里闪过沐岑在妖界那晚让自己在灵影池里接住他,苗玥不禁发觉沐岑原来恐惧的居然是深水,却还一直想着克服...... 苗玥舔了下尖牙,立刻脱掉外套移到水塘边,纵身跳了进去。 他看着沐岑在幽暗的水中睁着双眼,以平躺的安详姿势持续地在往下沉。 沐岑微微偏过头看到苗玥,勾起嘴角轻笑了一下。 蠢货。苗玥立即伸出双手抓住沐岑,他用人类的方式缓慢摆动着腿,送沐岑浮出水面回到了岸边。 沐岑把头靠在苗玥的肩膀处稍微缓了几秒,给苗玥传音道:“多谢啦,保镖大人。” 默不作声借助符箓将沐岑迅速烘干后,苗玥便起身走到了一旁。 邪祟看到刚收拾掉的沐岑突然被不知哪儿冒出的杂碎救了出来,趁苗玥还没注意到自己,赶紧将灰棕色的透明圆镜对准他。 揣摩着空白的探照结果,邪祟顿时连连往后移动,与苗玥拉开距离,这心如止水的反应令它感受到了一丝生理性的恐惧...... 这些天收集的精气也差不多了,邪祟想着见好就溜,但当和苗玥对视的一霎那,它便发觉自己变得寸步难行,一低头,只看到了一枚泛着银光的碎钉命中了要害部位,出招与轨迹路线几乎是毫无征兆。 洞察到邪祟被定住,祁靖立即推开蔡骏隼运转内力注入符纸,让符纸化作一缕丝线穿透邪祟附体的湖灵核心,那邪祟顿时从湖灵身体上分离了出来。 “做的不错。”范从简瞬间闭目定神,随即他操纵着弯刀,施出法术当机立断将邪祟拔除了。 那团瘴气逐渐被吸入祁靖手中的净化法器里,法器晃动了几下便彻底平静,再也无力回天。 湖灵霁镜仰着头望向阴沉沉在落雨的天空,过了半晌,伴随意识的逐渐清晰起来,她缓慢望向范从简,在那透明圆镜的脸上化出一对翠玉般迷人的双眸,安静地注视着他,仿佛在感受范从简的变化。 霁镜用她此时变得柔顺的水波发梢,轻轻抚摸了下范从简手上的芦苇弯刀,认出他后,将眼睛弯成月牙地笑道:“许久未见了...小简。” 不知怎的,这一句满含情愫的挂念,让范从简不禁又落下了两行眼泪,想要开口,喉咙却被堵住发不了声,他看到霁镜的脸上反映出一道靓丽的光芒。 刚从数百年的沉睡中醒来,霁镜体内的妖力尚不稳固,不慎将他们几人拉入了自己尘封的内心世界。 * 犹如坠入一片澄澈斑斓的湖泊后,结界里的场景忽然完全变了个模样。 感受到带了几丝凉意的流水,范从简垂头看着自己站在一条溪流岸边,细小石块上布着青苔污渍。 随着重物撞击的声音,他握住弯刀侧身望过去,发现一同被拉进来的蔡骏隼和祁靖瞬间昏倒在地,连忙走近准备检查情况。 “别担心,他们只是一时承受不住我内心世界所释放的妖术而睡着了。” “小简,还请你将困于此地的我...解脱出来吧。” 霁镜轻柔婉转的声音飘荡在周围,却寻不到她的身影...... 忽然间,范从简察觉有人拍了下自己,转头看见沐岑给沉睡二人组稍微施了些防御法术,随即为他指了个方向。 注意到离沐岑几米开外的苗玥面无表情盯着自己,范从简略微疑惑地朝沐岑手指方向看去,有个形似霁镜的妖物趴在溪流中游旁边的岩石上,似乎已经奄奄一息。 他想要开口喊她,这时,那妖物波浪状的水纹曲发支撑着她缓慢坐起来,露出同霁镜一样灰棕色、透明圆镜的脸。 “不准过来!你们这些讨厌的人类!”霁镜瞪着眼眸,她施展妖力鼓动起水纹曲发,向前胡乱挥打了几下。 范从简以为她在怒视自己,便只好往旁边退却几步。 “每日教学总会听到溪水冲刷石子的声音,这儿果然有条河流。”男子一身灰色布衣,他头发高高束起,戴着白玉冠,是位气质儒雅随和的文人墨客。 “......爹!”寻找了近四百年,再次见到年轻时候的父亲,范从简此时内心百感交集,他清楚在霁镜的内心世界里对方是看不到自己的,只好和沐岑、苗玥一样,静默地当个旁观者。 范父走到河流旁整理了下衣袖便蹲在岸边,他看着不断飘过残渣果皮将水染成了散发出恶臭的灰棕色,稍微努努嘴,自言自语道:“呔,本该是多美的景色啊!被破坏成这般,要受到这水里灵物诅咒的!” “就是!我要诅咒你们这帮可恶的人类!呔!”霁镜扭头望向自己栖息的流域,费力利用曲发扫起一阵风,把细小石子吹到范父身上,“滚,滚滚滚。” 石子轻微划破了范父的脸颊,他挥袖随便抹了一把,起身朝河流认真地作揖,“嘿!当真显灵了!请速速息怒,容鄙人想想法子罢!” 霁镜趴在岩石上瞧着范父那面对空气作揖的模样实在滑稽可笑,又发觉这招有奇效,便再度扫起风,让石子去追打他,直至范父喊着“恕罪”跑远离去。 一时突发的玩心闹够后,霁镜将目光缓慢从范父身影消失的地方移到这条已经被重度污染的流域,她一想到自己原来的居处是那样澄澈静美,顿时生出几丝悲怆之感...... 霁镜并没把范父的那番傻乎乎的话放在心上,继续守候着这片流域。 然而过了一星期左右,她看见范父背了个大篓子,携带着家眷重新来到此处。 这是...要干什么 霁镜好奇地从粗糙的岩石顶部滑下来,流水塑成的苗条身体,不声不响地在石子上留了一道道轻微的水痕,她站到范母身旁歪着头观望。 范母那双纤细凝脂如白玉的手巧而灵活,三下五除二便编织出一个漏网,她让力气大些的范父将其撒入河流中,去清理那些污秽和垃圾。 “你说的那灵物真的住在这里吗莫不是你教书教昏了头,尽给我瞎臆想呢!”范母蹲在河流旁剜了范父一眼,她嘴上责骂着,手却继续编织着漏网。 “哼,我就在你身边都看不见,真笨!”霁镜直起身,又用同样的办法刮起一阵风,将范母脚边的小石子吹着在原地溜了个弯,算是给她打招呼。 范母收拢双腿望着那布满青苔的石子低声惊叹一句,惹来撒漏网的范父爽朗的大笑,她顿时感到有些害臊。 “喏,这下见着了吧!我哪能欺骗你呢,娘子。”范父娴熟地躲避着范母的招式,又笑道:“等以后这边变干净漂亮了,我们就带儿女来游玩,离家也不算太远,他们指定会喜欢呢。” 他们这对郎才女貌的佳人,让霁镜稍微在中游这段多待了些日子,暗暗心想他们要真能把自己的居处重新变好看,那就算有本事。 之后,范父和范母隔三差五便来这边捞杂物,随即又开始在河边种起了能净化污秽并且提升水质的芦苇。 两人虽然因没有内力而看不见霁镜,但他们总会通过小石子的动向察觉到她的存在,于是借助石子不同的敲击方式,创造能够和她聊天的办法。 霁镜本打算去上游看看情况,最终还是被他们的热情给留住了。 就这样又过了六七个月,到深秋开始出现洁白如雪的芦苇絮,河流总算变回了原本澄澈的美丽样貌。 “呐,灵物,原来你之前住的地方这么美哦!”范母乐呵呵地坐在河边戏水晒太阳,她看向能见到底部的河流,问道,“你有名字么” “没有。”霁镜坐在被打磨光滑的岩石上,微微摆动着变得如同蓝宝石的水纹曲发,她拿起小石子敲击了两声表示否定,“我要那东西干嘛” “这样啊...”范母撩着一丝被风吹动的秀发捋到耳后,又乐呵呵道,“那我能叫你‘霁镜’吗就是雨过天晴后阳光照在水面上,宛如透明的镜子一样美丽。” 霁镜仔细思索了片刻,拿着小石子又敲击了一下岩石,“可。” 这名字感觉还不错,我甚是满意。 “你们这两个人类还是有两下子的嘛。”霁镜盘腿坐在岩石上,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太好啦!再过些天,待我夫君忙完教书的事,就带着孩儿来拜访你。”范母走到芦苇丛旁边轻轻地抚了几下,看向岩石处笑了起来,“可以吗不会冒犯到你吧” “区区一两个人类的幼崽,能耐得了我何”霁镜此时才刚化形不久,心智如同人类的青少年,她高仰起头,用小石子再次短促地敲了下岩壁,表示准许。 见到范母笑着应了声准备要走,霁镜抬起一条水纹曲发,将河里的几条肥嫩鲈鱼扔在了她的脚旁。 “这是...给我们的吗”范母看了两眼自然的馈赠,又抬头望着那块岩石,犹豫不决道。 霁镜随意敲了下岩壁,自言自语地得意道:“看你们净水不易,以后就用这个感谢好了......呔!我真是聪明哦!” 范母表情虔诚地道过谢后,便带着那几条鱼乐呵呵地离开了。 这天傍晚,范母端着一碗煮好的鲜嫩鱼汤肉放到岩石前,让范父在上面题字。 “霁镜呀,从今往后,这里便是你长久的住处啦!”范母拍了拍手,学着范父的模样给岩石作了个揖,“我们也算是邻居咯。有空就来屋里做客呀,我们肯定热烈欢迎你!” “噢,你千万记得带上石子和鱼摆摆哟。不然认不得你嘞。”范父先在岩石上刻下“霁镜”二字的痕迹,随即用墨笔描出轮廓,“同意的话,你就应一声哇。” 霁镜听完后,用水纹曲发戳着范父的脑门,“你就惦记着吃鱼呢!” 她没好气地转身挥起小石子敲击了两下岩石,“不去!” “啊”听到这清脆的两声表示拒绝,范父神情稍微有些沮丧,“不想来吗我们屋子里还算挺热闹的......” 他搂着范母又爽朗地笑起来,“我们有个十三岁的大儿,是个会管事的小大人了。十岁的阿妹会带着八岁的小幺玩捉迷藏和躲猫猫。霁镜,真的不来做客吗” 霁镜垂头看着范父,缓慢收起曲发,拿起小石子又敲了一下岩壁,算是修改她的答复。 闻声,范父立即牵起范母的手,在河边转了几圈算不上多好看的舞步,“那就几天后见咯!” 落日桔色的温暖余晖下,霁镜望向他们携手离去的幸福背影,心里有了些甜蜜的盼头。 可几天的欣喜等待之后,她却笑着在范父所说的见面中,等来了满身是血、怀里抱着个小男孩的范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