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这位同志你放尊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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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喜的日子,陈翠娥眼见公公婆婆只知道操着海碗吃饭没有闹事,也直接选择了无视。 转身抡着铁勺在灶上忙活。 锅沿“滋啦“溅起的油星子烫得她直甩手。 二十斤肥膘猪肉在铁锅里熬成晶亮的油渣。 混着晒干的朝天椒一爆。 香得蹲在墙根啃冻梨的二嘎子直咽口水。 “翠娥婶!”燕婶挎着盖红布的竹篮挤过人群。 篮子里六条腌得透亮的腊鱼排得整整齐齐。 “去年秋上宏伢子打的斑鸠!” “俺拿盐焗了整冬,下酒最是入味!” 说着掀开蓝布衫。 从贴肉的兜里掏出个粗瓷瓶。 “自家酿的柿子酒,给大强哥暖暖身子。” 周大强正蹲在榆木方桌旁摆碗筷,闻言猛地直起。 粗粝的手指头刚沾酒坛口就哆嗦。 那瓷瓶上还带着燕婶的体温。 想来也是重视得很。 礼很重。 灶膛跃动的火光顿时比他耳根子红得比辣椒还艳。 只得慌得把酒坛往儿子怀里一塞: “宏伢子,给你燕婶搬条凳!” “哎呀我自个来!” 燕婶攥着围裙角直往人堆里躲。 发间别的银簪子晃出细碎的光。 她男人前年进山采药摔断了腿。 全靠周大强偷摸接济工分才熬过春荒。 院门 忽然炸开串鞭炮响。 老孙头扛着半扇野猪肉闯进来。 冻硬的肉块砸在案板上“咚“地一声: “后山套的野猪崽子!” “宏伢子打的钢砂还在肋条骨里嵌着呢!” 跟着进来的栓子爸拎着麻绳串的野鸡。 五彩尾羽上还凝着冰碴。 “昨儿雪窝子里逮的,炖蘑菇能香飘二里地!” 张清雅就是在这当口踏进院门的。 吉普车碾过的雪辙还没冻实。 她怀里抱着的青花瓷坛子映着晚霞,釉色比天边的火烧云还浓。 水红棉袄让北风掀起一角。 露出里头月白缎子面的小袄。 惊得蹲在墙根抽旱烟的老汉们齐刷刷别过脸。 那料子,金贵得他们连摸都不敢摸。 “周叔!”姑妈家脆生生的嗓子压过满院喧闹。 “三叔让捎的竹叶青,说是窖了整五年呢!” 她踮着脚把酒坛往八仙桌上搁。 灶台边忽然“咣当“一声。 陈翠娥失手打翻了醋瓶子。 酸味混着肉香直往人鼻子里钻。 枯黄的手指头在围裙上搓了又搓, 突然扯过栓子妈嘀咕: “快瞧瞧,那瓷坛上描的是不是龙凤呈祥” 见对方点头,妇人嘴角咧到耳根。 “宏伢子!” 看到周国宏,张清雅脆生生的呼唤惊得周国宏手一抖。 刚开封的竹叶青泼湿了新买的蓝布衫。 她今天换了件水红棉袄。 乌油油的麻花辫梢系着红头绳。 衬得鹅蛋脸比灶上蒸的寿桃还白净。 看见竹叶青。 堂屋里顿时炸了锅。 老孙头撂下啃了一半的酱肘子,浑浊的老眼直放光: “张太公家的酒乖乖,皇帝老儿都未必喝过!” 栓子他爸趁机把搪瓷缸往前推。 酒液还没倒满就急吼吼要尝,被自家婆妈拧着耳朵骂馋鬼。 张家人来了。 周大强佝偻的背忽然挺直了。 皴裂的手掌摩挲着瓷坛上缠枝莲纹,喉结上下滚动: “清雅丫头,替俺给你爷问个好......” 话没说完就让陈翠娥拽到边上。 这妇人不知从哪摸出个粗瓷海碗,琥珀色的酒浆“哗啦啦“倒了满碗: “他爸,今儿破个例!” 酒碗在席间转了三圈。 到张清雅跟前时只剩个底儿。 姑妈家葱白似的指尖刚沾碗沿,周国宏的砍刀“当啷“压住桌角: “张家规矩严,你别......” “就一口!” 张清雅俏脸倔强,抢过碗,仰头时露出截雪白的颈子。 酒液顺着唇角滑进衣领。 惊得周国宏抄起抹布就往她领口按,指尖碰到温热的肌肤又触电般缩回。 满屋子哄笑中,姑妈家耳尖红得像要滴血。 水杏眼蒙了层雾: “宏哥,这酒不辣。” “甜滋滋的,比止咳糖浆还好......!” 栓子妈拍着大腿笑出泪花: “到底是读书人,酒水都当糖水灌!“ 八仙桌上的海碗见了底。 粉条炖肉的香气还在新房里打着转。 张清雅捏着半块白面馍。 指尖沾着油星子,一双杏眼被灶膛的火光映得水汪汪的。 “周叔,这酒其实真辣嗓子!” 她捏着酒盅直吐舌头。 碎花棉袄领口沾了点的酒渍。 方才周大强喝高了,非说乔迁大喜要敬恩人,硬是给这滴酒不沾的姑妈倒了半盅。 陈翠娥给她碗里添酸菜汤: “闺女快压压,你三叔要知道咱哄你喝酒......” “不碍事!” 张清雅突然挺直了腰杆,麻花辫梢扫过周国宏搁在桌沿的手背。 “我,我替爷爷喝的!” 话没说完自个先笑了,梨涡里盛着两汪醉意。 周国宏别过脸,去给灶膛添柴。 火星子“噼啪“炸在泛红的耳根上。 新糊的窗纸透进几缕暮色,正巧笼在张清雅酡红的颊边。 像是给玉观音描了层金粉。 “宏伢子,送送清雅同志。” 周大强醉眼朦胧地敲碗沿。 “小心路滑......” “好嘞周叔,我会注意的。” 应了一声,张清雅先行一步走到外面去,抬脚的时候狠狠看了一眼还在灶台面前的周国宏。 周国宏应了一声老爸。 从灶前的小板凳上站起来,又去外面捧了捧雪水,洗了手和脸,接着才开始往外走。 外面。 “吱呀“一声,木门被股酒气顶开。 周富贵裹着油光水滑的皮夹克,蛤蟆镜歪在鼻梁上。 他肥手指头抠着门框,眼珠子黏在张清雅领口: “哟,这是哪来的仙女儿“ “小叔喝多了。” 吃完饭的栓子横跨一步挡住人,榆木拐抵住对方鼓囊囊的肚皮。 “周富贵你别不长眼,这是张.......” “张啥张,我还刘呢!” 周富贵突然伸手去够张清雅腕子,上海表链子哗啦啦响。 “跟哥去东头看......” “啪!” 装了醒酒水的杯子摔在青砖地上。 碎瓷片溅到门槛缝里。 张清雅踉跄着退到门边。 碎花棉袄蹭了块灰,反倒衬得脖颈越发雪白。 她攥着蓝布头巾往脸上遮,醉意早吓醒了大半: “同志你放尊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