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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刘暮舟进昆吾山起,钟离沁就给自个儿换了一种历法,叫第多少天。 第一百九十天,重回瀛洲后的钟离沁孤身找到一座藏在大山中的城池,此地便是青玄阁总舵。 像姚玄参还时不时露面,可青玄阁这位万阁主,除了在不庭山上出现过,就没人再见过了。若非刘暮舟与姚玄参讨来的舆图,恐怕钟离沁也找不到这座青玄城。 虽然是八阶大阵,但对于钟离沁而言,也就一剑事。 果然,待如同天穹一般叩在城池上空的大阵如同萤火一般四散之时,就有人来迎接钟离沁了。 此时可没有牛气哄哄扛着剑赶来,然后一脸怒气望着钟离沁,再问你是什么人,竟敢擅闯我青玄城的憨货。 毕竟做生意的与倒卖消息,都是青玄阁主业。 一连落下七位元婴,但是谁都没说话,不是没话说,是不敢说。 既然你们不说,我钟离沁说。 “请万阁主出来说两句话。” 话音刚落,一袭红衣穿风而来,却没下来,而是坐在了城楼垛子上双腿重叠,然后才拉着红裙盖住了能盖住的地方。 “我是该叫你钟离姑娘,还是教主夫人呢” 钟离沁抬头看了一眼那不知几百岁的老女人,而后轻声开口:“叫什么你随意,我只是来告诉你,青玄阁可以不用重新归附截天教,但必须在关键时候向昆吾洲输血。” 万千丝真是媚眼如丝,她身子微微倾斜,笑盈盈问道:“都不知道是哪辈子的陈年旧事了,现如今让我重新归附,你觉得可能再者,你所谓输血,恐怕是要我青玄阁大出血吧我若是不愿呢你还真……” 话音未落,一道霜风就已经贴着万千丝肩头而过。 一缕头发随风飘落之时,炸响声音这才传入耳中! 以这南门城楼为中心,一条直通最北边高阁的裂缝逐渐显现,若非到了高阁前停了下来,恐怕这青玄城就要被一分为二了。 下方几位供奉一个个额头都冒出来冷汗,反观万千丝,还是方才那妩媚姿态。不过不是她不想坐起来,实在是身子瘫软,没力气。 钟离沁甩出一封信,最后说道:“刘暮舟的亲笔书,我看过了,所以我知道他让你做什么。做得到,大家相安无事。若做不到,他离开前跟我说的,原话,谁做不到,砍死就好了。” 直到钟离沁走入山中,万千丝与七位供奉,谁都没敢说哪怕一句话。 这便是青天最年轻的八境带来的压迫感! 过去许久许久,城下有位中年人才咽下一口唾沫,沙哑道:“阁主,要……要不要等等看,看玄洲灵洲那边怎么打算” 万千丝深吸一口气,这才有力气揉一揉眉心。 “这还等什么人家截天教现在真想一口吃了咱,就来一个人,你们谁有法子再说了……阁主代代相传,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啊!” …… 离开青玄阁总舵,钟离沁便往渡龙山方向赶去。 她的计划很简单,第一年,把瀛洲该做的事情做完,第二年去玄洲,第三年去灵洲。等到第四年,她南下入世城就再不走了,隔着十几万里,遥遥陪着他。 南海有个教书匠,有一封信不是钟离沁送来的,但他却是最早收到信的几个人之一。 忙活来忙活去,最终只招了七个孩子。不过宋青麟也乐得轻松,有七个教七个,有十个就教十个嘛! 孩子们在茅庐之中摇头晃脑读书,“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坐在茅庐外泡茶的宋青麟只觉得自己把儿时这些玩意儿,挨个重学了一遍。 这处私塾,宋青麟起名三识塾,就是识字、识数、识理。 入学第一日,宋青麟就说了,我只教你们这三样东西,等你们能将一个个陌生文字变成朋友,随意拿起一篇陌生文章也可以朗朗上口时,那就算学成了。至于能从里面读出来什么道理,那就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了。 都只是不过七八岁的孩子,哪里听得懂这番话,也就只是点头。 喝罢茶,钻进屋中便是一个时辰,于是就到了午后。 山君会暗中保护孩子们回家,陈樱桃也早学会了做饭,今日午后吃得简单,三碗米饭,清蒸鲈鱼。 山君回来后,先给宋青麟行了一礼,这才落座。 正要动筷子呢,却见不远处极其突然地出现一道身影。 宋青麟起身抱拳:“师兄怎么来了” 山君也赶忙行礼,“见过师伯。” 陈樱桃也跟着宋青麟喊了句师兄。 王云笑了笑,摆手道:“我即将南下,顺道来看看你。” 陈樱桃嘀咕一句:“下次来提前打招呼,我就煮了三碗饭,一粒多的都没有。” 王云哈哈一笑,摇头道:“看来师弟把樱桃照顾得很好,二十几年,没什么变化。” 陈樱桃一脸疑惑,但宋青麟听懂了,于是笑着说道:“习惯了。” 王云的意思,其实也简单,就是说二十几年过去了,陈樱桃还是孩子心性。 王云看了一眼桌上鲈鱼,微笑道:“耽误你一会儿工夫,上一趟不读峰” 宋青麟点头道:“好啊!” 登山路上,王云望着芝兰山形胜山水,忍不住感慨道:“我原以为九师叔当年那般就已经是神仙手了,未曾想后手如此之多。若我未到此一观,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 宋青麟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师兄……看出来了但这并非我家先生手段吧” 王云点了点头,而后微笑道:“是不是师叔手段先不论,师弟不也看出来了” 宋青麟摇头道:“那不一样,我是当事者。” 此时王云才说道:“我想,如果当初他不主动斩断文运反哺,师叔也未必会启用这个局外局。” 宋青麟则是一乐:“得亏我留了个心眼儿,没让他斩断,不然我现在就只能拼死往南杀了。” 沉默了几个呼吸后,王云说破一件事:“真正的芝兰,从来不是你啊!所谓芝兰当道……不得不除。” 宋青麟却道:“师兄,也未必也不是我。” 王云闻言,突然转头,眼神中带着诧异:“当真” 宋青麟笑着望向山峰高处,微笑道:“又有何不可呢” 王云沉默几息后,轻轻拍了拍宋青麟肩膀:“我家先生弟子不少,我是最小的。我有弟子,我师兄也有弟子。但九师叔这边,你是独苗,收些弟子也好。” 顿了顿,王云叹道:“既然你都说了未必不可,那登山也就没必要了。师弟,保重。” 宋青麟却问了句:“师兄到了不读书的境界了” 王云笑道:“很多人都在这个境界,有些面朝黄土底朝天的人,一辈子没认够十个大字,但他们嘴里的话,有时候比大儒文章,美多了。你我这种人,因为知道得太多,做起来就很难。” 说罢,王云作揖离去。 宋青麟则是在原地笑着摇头,知道的少了,做起来就容易多了。 “哥,等我接你。” …… 昆吾山里常年酷热,不分寒暑。 一个闭关出来,刘暮舟都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 虞丘采儿穿着极其清凉,上身就是简简单单一件汗褂子,与码头搬东西的力把式一模一样,肩膀与胳膊都在外面露着。头发也不像以前那样复杂,简简单单绑在脑后而已。 刘暮舟见状,笑道:“这打扮倒像个渔女。” 虞丘采儿白眼道:“你不也嫌束发麻烦,披着头发吗” 刘暮舟干笑一声,然后抬头看了一眼天幕,掰着手指头算了起来。 对面女子见其掐着手指头犯愁,便递上一句:“十月十五了,今夜该有圆月的。” 刘暮舟恍然大悟,“这破地方,也瞧不见雪。” 心中坦然,面对虞丘采儿,刘暮舟真不觉得有什么好尴尬的。 但虞丘采儿会找话说,因为刘暮舟横看竖看都是个凡人,闭上眼睛甚至感觉不到他的存在,故而虞丘采儿忍不住问道:“你闭关数月,有什么收获吗” 刘暮舟灌下一口酒,轻声道:“算是金丹六转了。” 既然说起了这个,刘暮舟便一边装填烟叶子,一边轻声道:“师姐,你一天干坐着不行呀。闭个关,等出来几个月过去了,这样不好么咱们现在最不缺时间了。” 哪承想虞丘采儿嘁了一声,指着山下不远处,“闲坐你自己看!” 刘暮舟转头望去,一大片金灿灿的麦田,还有许多菜地,甚至还有几块地,种的烟叶子…… 可刘暮舟皱了皱眉头,“你哪儿来的烟叶种子” 其实已经猜到了,但等虞丘采儿的眼神投去湖面时,刘暮舟还是没忍住一叹。 “师姐,我是我,我跟他打交道他坑不了我,你不一样。” 哪承想女子眨了眨眼,翻手取出个白瓷瓶,“喏,他还给了我这个,说倒进你的酒里,就可以睡了你。” 刘暮舟嘴角抽搐,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用什么恶毒语言骂那狗日的了。 但此时,虞丘采儿缓缓起身,往潭水出口处走了几步,而后打开瓶子将里面的紫色液体倒入水中。 很快,紫色已经消失于水中。 随手丢了瓶子,虞丘采儿站在水边伸了个懒腰,声音慵懒。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你不喜欢,我不会做。我呢,想得越来越简单了。假设要在这里十年,那就多跟你待十年,要是二十年就多待二十年。” 刘暮舟无奈道:“师姐,湖里那玩意儿一肚子坏水,你还是少跟他打交道。且不说别的,万一你用了那玩意儿,将来你我如何自处” 虞丘采儿沉默了几个呼吸,而后淡然道:“烦劳刘教主去收麦子。” 刘暮舟哦了一声,起身就走了。 但走到麦地之后,他还是忍不住朝着湖面斩去一剑。 湖面当即有人声传来:“嘛呢嘛呢” 刘暮舟气笑道:“嘛你大爷!干点儿人事儿成吗你就给我撂个底儿,你到底想干嘛” 紫衣青年摊了摊手,“你不是知道么” 刘暮舟面色冷漠,紫衣青年便笑了起来。 几息后,他缓缓开口:“我先前说的是实话,我只是想看看你刘暮舟有几分人性。人之所以是人,因为人有人欲。而鱼水之欢是人之常情啊,未经人事的少年见赤身女子,但凡不是个没法看的,会没反应可你刘暮舟没反应啊,你自问,你是人吗” 刘暮舟冷笑一声:“你早十年说这种话,我或许会着道。我现在就答复你,人欲我有,但若不克制就是滥欲。七情六欲皆沾上个滥字,那才算不上是人,而是禽兽!我能克制,恰恰说明我是个人。” 顿了顿,刘暮舟摇头道:“你活了无尽岁月,见了不知多少人吧古往今来站在山巅的那些多多少少都会与你有交集,他们的风骨你是丁点儿没学到啊你常问人如何,可曾自问” 紫衣面色平淡,心中却再次起了惊涛骇浪! 上次那句“也没人问过你想不想来此人间。”就已经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今日这句可曾自问,再次如同雷霆一般,击中那颗本不存在的心。 古往今来,被人利用也好,利用别人也罢,到最后对方发现自己是一团紫气时,有谁提来一壶酒,说咱们聊聊了 想到此处,紫衣青年突然抬手猛击自己的头颅。 刘暮舟见状,没忍住嗤笑一声:“你丫自个儿就是个心志不坚的,三言两语就道心不稳了,我想不通你怎么度过这无数光阴的” 紫衣青年摇了摇头,也说了句实话:“你看到的我,毕竟只是万中其一。本体若在,论铁石心肠,恐怕与你有一拼。” 刘暮舟这就好奇了,“分身还能有单独意识不成” 结果紫衣青年点头道:“有的,这么跟你说吧,我有本体的一切记忆,但只是本体身上切下来的一块儿肉。” 刘暮舟恍然大悟,“这样啊!” 紫衣青年笑了笑,“我开诚布公了,你不还我点儿什么” 刘暮舟一摊手,微笑道:“这不是已经看得很明白了吗让你来做这天下人的磨刀石啊!” 话音刚落,山上湖中,两道声音齐齐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