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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说来，这位秦胧月姑娘原是贵宗秦孝宽执事收养的义女。虽非名门出身，但只要身世清白倒也无妨。” 浅山宗，坐在罗川风雨楼中与江枫一同品着雨前茶的碧云宗掌门郑家声面色稍霁，若有所思的轻叩茶盏，语气也缓和了不少，“事前我差人暗暗看过，模样倒还周正，算不得红颜祸水那种，我家建柏年少不经事，若遇上那等女子可就难办了。” “郑掌门往我浅山宗安插眼线，这般直言不讳，怕是不太妥当吧” 小厮早已屏退，张阳也不在一旁伺候，江枫亲自执壶续茶，语带调侃，他心知肚明这些人大多盯着郑建柏，暗中保护他的安全，刺探情报只是顺带。自己当初将此子派往偏远人烟稀少的野原镇，一方面的确是郑建柏就这么请托的： “务必要派我去最艰苦的地方历练！” 他至今还记得那句掷地有声但也的确略显天真的豪言壮语，这么直白的请求，他自然一口应允；另一方面，郑建柏周围的护佑修士，为了保护他可怜的自尊心，不可能不在当地做点什么表面功夫打掩护，这对野原镇的发展，多少也是好事。 “唉，江掌门，咱们老友不说见外话。只是这姑娘修为实在浅薄，仅有练气五重。虽说建柏的修为也高不到哪去，但他毕竟是将来要继承掌门之位的人选。” “郑掌门春秋正隆，谈接班为时尚早吧，说不定哪天建柏就转性子，喜欢上别家姑娘了呢。”江枫故意避重就轻，秦胧月前几日他旁听传功执事于象潜授课时，便已见过，作为内门执事秦孝宽的养女，当时他还是多看了几眼，只看的模样中上之姿，面相倒是温婉，至于身材——怎么走样了，也才年方十七啊，哦，再一看，有孕在身，他还纳闷是和宗内谁家结了姻亲，没想到却和碧云宗扯上了干系。 有人质在，我急什么，江枫顿时老神自在，一句不提怎么帮助提升修为，何时提亲，秦孝宽和顾延巳一样，算得上是较早投奔自己的天音寺修士，且在门内都有职务在身，他一点也不担心郑家声老少三代都卷走。 “这样吧，我也不矫情了，秦胧月已有孕在身，这个儿媳我认定了，修为我自会想办法，但她必须随我回碧云宗养胎，至于补偿，有件事我得提醒你，万禹亭多半已经知道你和赤霞门的事了。” “什么事” 江枫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掀起波澜，暗道当时在场的人可不多，曾家兄弟，自己门内一众，此外就是赤霞门的外事长老，具体谈的时候，也用了隔音阵法，参与的人也更少，除非这其中有人将此事说了出去，即便动用占卜手段，也不能知道什么细节，只能占不到和谁会面这种粗浅结论。 “行了，我也不瞒你，我也知道你们会了面，有些藏经阁的合作，至于其他，我倒是不清楚，定然没有万老魔知道的多，没有不透风的墙，清禹宗知道了，金城盟内估计也不远了。你还想想怎么避免他们过多联想吧。” 江枫不置一言，算是默认，看来对方确实掌握了一些内情，并非虚言恫吓。 虽然与赤霞门的各项合作，刻意饶了一些方式，规避直接伤及金城盟的利益，但自己的行为，多半有些弃盟自作主张的意味，这同浦南镇灵墟的案例不同，“二阶灵地统一管理”这条款时至今日，当然有约束力，但主导建设的是力宗跟脚的“宁丰”，量盟中也拿不出什么真正的惩罚措施，至多是想侵占浅山宗的分润份额，抑或免费使用灵墟，为了避免被动，外事长老吴全忠一早就根据渚樵会盟时的盟约向盟中报备，此番竣工，多半是再讨论一次罢了，此事自然无需江枫亲自周旋。“多谢提醒，只是些寻常的合作罢了。”他旋即从袖中拿出一枚玉简，正是从师兄给自己众多夫人准备的法门中的一条，适合苏锦的有两条，其中一条层次较低，只通达玄级同境界的法门，他有心抄录了下来，本来想用于提携宗内有功，但同样困在灵级的修士，如今权作情报的酬劳。 嗯 郑家声灵识一扫，便识得此物的不凡，心头一喜，嘴角微微上扬，“没想到江掌门还有这种珍藏，我也不白拿，回头我想办法将那中间传递情报的暗探钓出来，至于动手，恐怕还得贵宗亲自来。” ………… “有些脏活，当然要贵宗亲自来，我们只能帮你调集资源，有时候还不能做得太明显。”同样的风雨楼，同样的房间，入夜后又是另一番谈话，只不过有三重隔音符护住，还挂了防止占卜的赤铜银雀风铃。 赤铜银雀风铃是从袁益都的弃徒那弄来的，用大师兄赵吉元的话说，最懂你的莫过于同行，至于弃徒不弃徒的不重要，能做事才最重要。 “有一天……我可能会成为那个弃徒么”江枫从这句话中咀嚼出了不同的味道。 “哈哈哈哈……”赵吉元大笑，伸手拍了拍江枫并不宽厚的肩膀，“自信点，把‘可能’两个字去掉。”见江枫一脸茫然，他又赶紧补充了一句，“开玩笑的，没那么快，如果你能扛住，便不会。” “听起来似乎更让人伤心了。”江枫多少也是个演技派，面露些许凝重，“具体需要我做什么，什么时间” “一切听安排。师父的层次，自然是不能参与你们这个层面的争斗的，那只会落得话柄，当然关键时候撕破脸也没什么，也不是没发生过，”赵吉元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说走嘴了，哈，总而言之，包括我这个层面，都是不能直接参与那件事的谋划。” “师兄，你还没说是什么”江枫最烦这些弯弯绕绕的套路之词，但换个位置，他还是喜欢的。 “不可说，说就是为了七盟合一，只能说到这，否则占了因果，我也是容易被人捉到把柄的。要知道，即便我这个禅心院里看大牢的，也是一堆人盯着呢。”赵吉元忍不住自嘲道，“当然，如果现在咱们还在牢里，我可能可以说的更多，总之，有人会找你，很快。这件事应该很快筹划起来。” “所以……我坐等便是了” 江枫蹙眉沉思，却暂时没有想到对方让自己做什么，通过利益交换把七盟合一么，他不是没有想到这点，与赤霞门的交易就奔着这个方向而去，与碧云宗郑家声的故意示好，也与此目的略有干系，当下，正是想办法凑成一团和气的当口，不妨碍宗门大计的事情，都可以牺牲。 也许是一场暴风骤雨般的战争 这才过几天太平日子，他深吸一口气，不想在回忆之前的战事。牺牲可以，但代价不能是浅山宗的修士，至少不能主要是，越少越好。 ………… “投入商铺装帧的费用，并不是越少越好，而是要精打细算，恰到好处。” 鲸海群岛，白鹭星洲，慕晴川正襟危坐，在蓝瞳细毛青牛兽皮蒙就的半新宝座之上，给两名脑袋还算灵光，且胸怀志向的手下解释自己计划中的经营之道。 此刻聆听教诲的并非黑小子英歌和见性，不论是精力，还是其身份，抑或是经商的眼光都远远不够。他们二人只能是那个负责出资的储物袋。 两枚储物袋。 阿鲁吐图和范均，前者近来修为有所进境，达到了玄级三重，后者范均，仍固守在玄级一重，只因在白鹭星洲置了家眷，修炼资源捉襟见肘，耽误了修行，不过他的道侣敕力铁葳倒是名修士，修为灵级九重，目前也在此间效力，此人稍通灵符制作，此女略通灵符制作之术，在这偏远之地也算难得的人才。 这二人是慕晴川数年来精心筛选出的得力干将，再加上玄级三重修为的罗斌达，共同打理着白鹭星洲的日常事务。余者多是浑浑噩噩撞钟度日之辈——此地的风气向来如此。慕晴川并无移风易俗的打算，甚至发觉自己偶尔也会被这慵懒的氛围所感染。 “银月北洲元阳城的这四间商铺，最终还是要卖给北陆人，但以我对此间风气的了解，滞销是必然的。破例放宽限制，不过是时间问题。先把临街的三间铺面装点起来——货架要满，幌子要新，白天高调大量进货，打烊之后暗暗收入储物袋，再转运出来。至于货品，捡单价便宜的来，可以佯装我们资金有限，但周转很快的模样，也可以防止有心人的觊觎，杀人夺宝在此间太平常不过了。” “这样有效么”阿鲁吐图之前也没有在坊市上花费太多功夫，至于杀人夺宝，阿鲁吐图与范均交换了个眼神，他们最近听说了不少弓星上洲双月城的乱象：仅仅脱离坊市范围十里，便是劫修的猎场。相比之下，有龙隐家修士亲自镇守的元阳城，倒显得太平许多，虽然市场有些萧条，但至少秩序井然。 “龙隐家族的人，也并不一定都是守卫，有时候，身份是很容易转变的。”慕晴川一句点醒了心机单纯的两人。 “至于卖出，你们不用担心，北陆总有一些过于精明的人，那便是我们的目标。何况一旦开放，蜂拥而入的风口之下，不会有那么难骗。有一句北陆的凡俗谚语，在风口上，猪也会飞。” “猪”范均不知道此为何物，一脸茫然。 “可以理解成那些无品阶的，智商不高的毛驼兽，满足口腹之欲的那种。”慕晴川不得不费力用此间等同的物事比喻，方便二人理解，有时候她甚至想到要不要把这两个心思单纯的手下送到北陆去，不过一方面费用的确不菲，另一方面，她也担心两人别的没学到，只学到了北陆人的油滑，在没有更多手下可用时，还是稳妥要紧。 “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他们也不是鲸海人，我们也不是完全的骗，上佳的位置是他们想要的，我们选的位置正符合他们所需，他们的精明能让他们很快将投入翻倍，甚至很有可能，他们也并不是想真的经营，只是想和我们一样装帧一番，尽快卖给下家的。” 生意还能这么干，两人露出恍然大悟，茅塞顿开的表情。 “至于另外一家角落的，不必装帧，但要摆满廉价的助力赶路之物，以及鲸海群岛的地图，不需要赚太多，甚至只要不赔本都可以半卖半送，关注那些看起来甚是困顿，但拖家带口的修士，最好有孩童。” “我们又骗人，又做好事，这是在平衡因果”阿鲁吐图不解。 “你是猪么”范均用手肘捅了捅同僚，新学的词儿用得颇为得意。两人相视一笑，多年的情谊让这样的调侃无伤大雅，“掌门只是想长期垄断这个生意，不让别人做而已。虽然钱少，但贵在长久。” 你们可能都是猪…… 慕晴川心中忍不住腹诽，忽然觉得手侧杯盏中映出的自己，看起来格外疲惫。 她的本意其实很简单——趁着北陆修士大量涌入的时机，招揽些可靠的人手。有家眷牵绊的修士，总不至于一时兴起就杀人夺宝、祸乱宗门。至少，这个可能性会小得多。 思及此处，她轻叩宝座扶手，心中在见性和英歌二人之间权衡了再三，决定想办法说服见性临时充当这个职务，金丹修士在此间虽算不得高手，但也能充充门面了，以白鹭星洲的底蕴和资源，以及自己这个“掌门”地级九重的修为，想要收到修为更高的修士，困难也不小。至于对方是人族还是妖族修士，她早已受夫君江枫影响，抛却了这些无谓的成见。 ………… 没几日，江枫却甚是乏累。 得了修炼法门的夫人苏锦白日修炼，晚上却要求夫君陪伴参详，过后还要探究下姿势的问题，江枫也第一次感觉到，有时候有位太腻人的夫人，并不是件好事。 要不要去鲸海群岛看看晴川，话说殊佳竟然没有给自己回信，也是件怪事。其实晴川有晴川的好，殊佳有殊佳的好。至于其他人…… 但两人同时见面，似乎不太好，至少慕晴川可是和自己预警过，要有一场决斗的，这个问题，害得他多少有点烦恼。好在自己已经有子，名曰“明川”的事，没有人告知苏锦，似乎她还不知道。 手下人真是越来越会办事了。 当然，知道这件事的几人最近可能在苦心孤诣地研习我给的法门，没有时间回家和枕边人说这些家长里短，自然也不会有闲言碎语流传出来。 夜色正浓。 在思考以什么借口便无需回府休息的江枫，忽然收到了大师兄赵吉元所说的，不可亲力亲为的安排：一封来自北剑门掌门万斐然的亲笔信。 他还待细看，便有另一封接踵而来的密信，被手下递了上来。 这，二选一么还是两封信都是赵吉元的暗中布局，他赶紧屏退了左右，仔细将两封书信拆开，挑灯细细研读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