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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元庆洗了个冷水脸，让自己完全清醒过来。然后拿过白青天起了个头的《关于华溪乡五乡灾后重建的调查报告》看了看。不到一页纸上的几句场面话都没有表达清楚。元庆不知道他后面会怎么写。自己想想也是，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嘛。 白青天没有车子是从来不会下乡的。到了乡下也只是走个过场，然后就是要好吃好喝的。他写文章就是凭多年的经验在家里闭门造车。要一些数据就打几个电话。 元庆坐在办公室静静的想着。白青天不讨徐政委喜欢，干了几年位置一直没有变化，反而越来越边缘化了。他自己倒是随遇而安，好像就是混日子。天天坐在办公室像个石磨，推一下动一下。没事他才高兴，只等一日三餐。又喜欢贪点小便宜，蹭吃蹭喝。说请元庆吃饭，元庆来了大半年了，请他吃喝多次。他以前辈自居，吃得心安理得。却从来没有叫元庆吃过一餐饭。 元庆把白青天写的那个开头撕了，自己心中已想好了个初稿。因为自己有发言权。从决堤那天起到现在，他前前后后去过几次，还在下面住了几天。这一个晚上他就把提纲写了出来，只是还有具体数据没有落实。等明天，后天把数据搞清楚，写起来就快了。 桂梅夜里一个人把家里的东西搬来搬去，腾出门口一块小地方。然后给元庆端来一杯热气腾腾的麦乳精对他说，"我把房间的位置空出来了，能放下一张桌子。虽然挤了点，但我觉得很温馨。以后你在里面写文章，我在床上都能摸到你的背。你看桌子是你去找肖主任要，还是我去买。" "我找肖主任要。有钱也不能自己买。" "为什么" "以后是公家财产，当然公家出。我们自己去买，反倒惹人笑话，说我们傻，没必要。" 元庆上午找肖主任要一张办公桌，肖主任派人给他送到房间里。他拿过一把椅子放在桌子前，确如桂梅说的那样有点挤，躺在床上能摸到椅子靠背。好在不用的时候把椅子放进桌子底下还是可以过人的。 下午上班，元庆出门要去报社。白青天问他材料写得怎么样，元庆叹一口气，"以前没有接触过，这是要往上交的材料，难写。我怕写不好。还有你提供的数据不全面，要补充。三天时间恐怕不够，再争取两天吧。" 白青天笑着说，"数据不全我下午再打电话叫下面报上来。两天时间就没有，我还要看，肖主任要改，才能交徐政委。晚上多在这上面加点班，少在床上交作业。三天内一定要交给我。" 元庆一听，"原来自己是帮白青天打工啊！他也好意思，把别人的劳动成果据为己有。" 下午洪总编不算忙，他给元庆泡了一杯茶，在自己的保温杯里添满了水，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说，"你这个调查报告应该是作为政府内参，要全面。工作量大，你一个人恐怕一，两月都搞不出来。先是材料量大而全，再总结筛选，还要等年终工农业生产总值出来和上年来比较。不过也快到年了，这个时候是要做好准备。我们报社只能从来稿中提供一些典型事例给你作调查报告的旁证作用，来增加报告的说服力。往年都是县政府那边搞，武装部怎么现在也要搞，你们可以和县政府通力合作嘛。" 元庆心里苦笑，自己一时头脑发热。现在搞大了，弄了个自己一人难以完成的任务来。不搞夏部长那边又交不了差。原来是县政府年年要做的事，自己撞进来了。还是徐政委说得好，稍微大点的新闻事件，各级政府会有报道安排，平常个人应该去注意一些有代表性的人和事。 元庆下班前回到武装部，徐政委告诉他，老规矩，晚一点去老地方喝一杯。国庆节放假他回了一趟福建光泽，带回来一大塑料壶米酒。 大凡人都是有七情六欲的，徐政委也不例外。从当兵跟随自己连长当通讯员起，就学会喝酒。喝的是那种难喝的地瓜烧。部队里生活单调，除了训练没别的事，又都是爷们，喝酒成了一些人唯一的乐趣。徐政委在部队几十年，官慢慢做大了些，知识和酒量也见长了，到了后来有了酒瘾。只是他身为领导干部，部队有铁的纪律，他做到了严于律己。 徐政委不像杨部长一样家属在身边，在临汝他就是个单身汉。部里喝酒的人有，有文化的不多。他喝酒时身上的文人气息特浓，喜欢借酒抒怀纵古论今。这也是他官当不大的原因。 元庆没来之前，他一般是一点花生米喝几口过过瘾。自从上次和元庆去钓鱼两人喝了一次。他发现元庆不但能喝，还忍不住咬文嚼字，这很对他的脾气。那次喝过之后他又主动找元庆喝了两次，谁知道两人越喝越投缘。两人酒桌上吟诗作赋，讲古代文人一些喝酒的笑话。徐政委说曹操煮酒论英雄，吓得刘皇叔掉了筷子。元庆就说李白酒醉要杨贵妃帮他穿鞋。两人工作上是上下级，私底下是师生，是叔侄俩。 徐政委和元庆喝酒一定要他带上桂梅。桂梅不喝酒但温柔听话，他们两人只管喝，吃什么菜桂梅安排就行。安排完后她就静静坐在旁边听他们两个人聊着，不时给他们倒酒。为此徐政委曾笑着对元庆说，"我们这样喝酒真人生快事。这让我想起了日本鬼子的贵族生活。过去日本贵族喝茶身边一定会有个女茶艺师。你家桂梅就是我们的调酒师。人生得意须尽欢啊，来，喝酒。" 元庆问他，"你去过日本啊，那可是资本主义国家。 "我是军人，小日本和我们有家仇国恨，我去了不就是解放了日本吗笨蛋。" 徐政委和元庆喝酒开始也闹得不愉快。自然是因为每次都是桂梅悄悄地付了钱。弄得徐政委很生气，说，"你们是把我当成贪便宜的小人，还是当成以上欺下的狗官。你们两个才几十块工资，能吃几餐，家不要了该我请就我请。" 桂梅总是笑着说，"我有钱，我爸是跑船的。" 还是最后元庆说，"我们三个人，一人买一次。" "人家桂梅又没喝一口酒，凭什么要算她的。" 桂梅端着满满一碗饭，"我比你们还吃得多，我吃两碗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