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丧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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霁祥的脸上带着几分肃穆。 摆上桌的豆腐饭，首当其冲的是一大碗豆腐羹，嫩白的豆腐切成细小的丁，在蛋花、葱花、和榨菜丁点缀下，显得愈发清爽。 这豆腐羹，在这一带的传说中，既是对逝者的缅怀，也寓意着生者的生活能如这豆腐一般，清白、顺遂 。 除了豆腐羹，还有香煎豆腐、素炒豆芽、凉拌豆腐丝以及用豆腐皮包裹着馅料制成的素春卷。 厚片的豆腐，在油锅里煎至两面金黄，表皮微微鼓起，再浇上一层用酱油、蒜末、葱花调制而成的酱汁，咸香四溢。 霁祥一丝不苟地摆放所需的碗筷，都是清一色的竹制餐具，没有多余的装饰。 筷子整齐地摆在碗的右侧，规规矩矩。 死人饭，也叫丧饭，这个地方讲究 “丧饭品七”，菜的数量可能是七道，或七道凉菜搭配若干热菜。 因为 “七” 与 “凄” 谐音，代表着悲伤的情绪，也和丧葬中的 “头七”“二七” 等习俗相关。 霁祥用白布轻轻盖住，手提着竹篮，悄无声息地走出吉祥饭店。 霁祥脚步匆匆，很快便来到了隔壁那条荒废的老街。 老街两旁的房屋破败不堪，断壁残垣在夜色中影影绰绰，路面坑洼不平，野草肆意生长，在风中瑟瑟发抖。 霁祥在路中央停下脚步，缓缓蹲下身，将竹篮放在地上，然后有条不紊地将七道丧饭一一摆开。 点燃香后，双手持香，这个过程需要向四方鞠躬，只不过霁祥不需要，他口中念念有词，祈祷完毕后，将准备好的酒或清水洒在饭菜周围。 在香烛燃烧一段时间后，就可以开始烧纸钱了。 但霁祥还没拿出纸钱，周围徘徊的模糊黑影们瞬间被吸引过来。 起初，只是几个糊糊的身影，在黑暗中若隐若现，随后，成片的魂体如潮水般涌来。 他们身形飘忽，面容模糊，发出阵阵无声低吟，在饭菜周围缓缓盘旋。 孤魂没有神智，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和家人，只知道遇到光源会下意识地靠近、汲取。 霁祥静静地站在原地，他的眼神平静而温和，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与此同时，浓郁的气味也吸引了正在方圆几里工作的鬼差。 几道更加浓重的黑影迅速穿梭而来，他们个个身形高大，身着黑色长袍，头戴高帽，面容冷峻。 鬼差们挥舞着手中的铁链，发出 “哗哗” 的声响，将那些遗漏在人间的孤魂一一聚拢，孤魂们在鬼差的驱使下，乖乖地排起队。 众所周知，忘尽前尘的魂体执念是不会太深的。 排除阴差疏漏、特殊庇护、以及自身机缘巧合习得隐匿之法，最可能的原因只有一点：阳寿未尽，不在鬼差的探查范围内。 这一整条街的鬼魂，都是意外横死啊…… 鬼差们在完成任务后，板着脸顺手将地上的饭菜收走，这种香味别说十几年没吃过好东西的孤魂野鬼了，他们有正经编制的都没尝过这样的。 大餐中的大餐，还自带浓烈的滋补阴气。 突然，领头的鬼差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一个身影静静伫立在那里，周身散发着一种神秘且独特的火焰气息。 他定睛一看，竟是那位。 刹那间，鬼差那冷峻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炽热，怪不得这饭香到不正常，原来是霁府君。 只是他面容漆黑如墨，让人难以察觉这转瞬即逝的情绪变化。 鬼差们纷纷停下手中动作，整齐划一地向霁祥躬身作揖，动作恭敬而又虔诚。 霁祥微微点头示意，待鬼差们飘远，他们才敢小声议论起来。 “诶，这就是天庭新一任灶君吧” 一个鬼差满脸好奇地开口，声音压得极低，生怕被旁人听见。 “这你就说错了，人家已经在位三百余年，哪有新一任一说” 另一个鬼差连忙接话。 他脸上满是兴奋与激动：“我听说啊，这位灶君可不一般。他可是千百年来第一个从三千世界飞升上来的。” “你看看现在的天庭！雷部下辖的小分支部门，还有那个负责给天庭仙兽、天马等准备草料叫不出名字的部门，里面的仙官哪个不是曾经鼎鼎有名的人物” “就连那跟脚最前的土地公，也基本上选的是有大功德的人类逝后所化。 “三千世界的人根本不被此方天地认同，这足以看出府君有多厉害了吧” “还有还有，” 又一个鬼差迫不及待地补充道，“四十年前，陛下上天庭述职，七爷亲口说的，府君丧饭做得一流，吃一次够好几个日夜魂不守舍。” “你咋知道” “我娘的父亲的弟弟的侄子的表哥告诉我的，他在那当值呢。” “哦，你表舅是吧。” “谢谢啊，我还是第一次知道我和这亲戚的关系，我娘总让我鬼节的时候喊人，结果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叫，就知道揍我。” “扯远了，怪不得，刚刚看到府君魂体就直打颤，传说中的人物果真是不同凡响，单凭气势就足以震慑我等……” 最初说话的鬼差感慨道： “以后可得多留意着点，说不定什么时候还能吃上灶君的饭呢！” “有没有可能，人家身怀三千界明火紫烟，天克咱们呢。” 一个资深鬼差语重心长地说。 “不过这位府君的脾气比上上位好多了，那紫烟火一把就能将邪祟烧的干净，府君却备了一桌子菜送行，还特意叫来咱们处理。” “啊这菜是给这群小鬼的啊那我们还能吃吗” “你糊涂了这群小鬼能吃的明白吗肯定是我们吃啊，这菜阴气太重了，我怕他们吃承受不起。” “有理有理。” 鬼差们一边小声议论着，一边时不时回头望向离开时的方向，黑洞洞的眼中满是憧憬 。 待鬼差和孤魂们渐渐消失在夜色中，霁祥才缓缓起身，拿起空竹篮，转身朝着吉祥饭店走去。 他的身影在月光下拉得长长的，很快便融入了黑暗之中，仿佛他从未出现过一般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