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欺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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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词仪的喊声吸引了不少目光看了过来,傅重峦有些尴尬的抬手扶额,勉强遮住自己的脸,瞪了这小孩一眼,神色无奈。 “你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你同那个顾二在一个课室,我跟他赌约还没完呢,总不能天天被他盯着吧,阿离我这不是没办法嘛……” 傅重峦尽量耐心的解释了几句,见宣词仪还是绷着脸,也属实拿他没办法。 对面之人沉默的听完,目光在他面上扫了一圈,认真的思考了番,便有些失落的摸了摸鼻子,泄气一般的趴在书桌上。 “好吧好吧,总归日后我经常过来找你便是……” 傅重峦被他的语气逗笑了声。 “你是三岁小孩吗,这么粘人” 宣词仪被说到痛处,猛的直起身,目光如炬,神情激动刚想解释,意识到周围都是人,便凑过来压低声音说话。 “不是!这里欺负人的现象太多了,我只是想着你一个人,有我在保护你……” 傅重峦脑中停顿了一下,想着宣词仪说的话,眸中闪过方才被拉出去的那个身影。 淡薄的眉尖皱了起来,傅重峦面色带了点冷的问了句。 “欺负” 宣词仪点了点头,压低了声色。 “这里有群世家子弟专找那些看起来好说话的欺负,别说寒门子,他们看谁不顺眼便会找谁麻烦…… 这群人家里要不是品阶官职高的,要不是亲王后代世家大族弟子,挑起事来跟不要命似得,我兄长只说让我安分,能不干涉参与便当看不见……” 傅重峦听的直皱眉,打断了宣词仪的话。 “连孟祭酒也不制止” 宣词仪被问的挠挠头。 “应该……他们也没有闹到祭酒大人面前……哎呀,总之,要是他们找你麻烦,阿宁,你一定要来找我……” 宣词仪目光中的担忧很分明,傅重峦同他对视了眼,扯了抹笑回应。 但藏在袖子中的手却不由的紧握成拳。 国学监教学森严,便是在傅重峦当年上学时,这样的欺凌便是有,也很少会摆在明面上,现在怎么会,纵容世家子弟随意欺辱寒门学子呢 到底,这其中,是有什么缘由,他尚不清楚吗 傅重峦的眼眸中闪过几分晦暗,他低垂着眼睫,遮掩了他此刻的情绪。 宣词仪一时也没发现傅重峦的神色有什么不对,仍旧在一旁嘀嘀咕咕的说话。 不远处,靠坐在半开的窗边,目光不善的盯了这边许久的顾二一群人,这会看见的便是宣词仪一直说话,傅重峦却没怎么理会的情景。 一众脸色纷纷复杂起来。 其余人不敢乱说话,只敢瞥几眼顾二的神色。 顾守野神色不耐的收回了目光,轻啧了两声,表达了他的不耐烦。 还在书桌前看书的南宫抬头看了他一眼,神色淡淡的笑了声。 “看不顺眼方才你就应该把宣二拦下来,不让他过去找盛宁,你现在生什么气。” 顾守野垂眼看了看他,目光带了点你在说什么的荒谬之色。 “你哪只眼睛看见小爷我生气了” “……” 沉默了片刻,顾守野有些无语的,走过去俯身一掌拍在了南宫的书桌上,他目光冷冷的扫了南宫一眼。 “不是,那小子是被那家伙灌了什么迷魂药不成,上赶着去巴结他” 顾守野心中还是对宣词仪近来天天去找傅重峦的举动很不满的,但他比较能装,一般人看不出来。 南宫目光盯在顾守野落在他桌子的手上,眼眸微敛,带了几分杀气,等顾守野发觉不对,猛的收回手时,他才随意的回了句敷衍一下。 “交什么朋友是别人的权利,话说,你是不是对人家盛公子意见有点大了” “胡说!”顾守野脸色一变,面上带了点被戳穿的恼羞成怒。 “我不过是在替宣二感到不值罢了,你别忘了,我跟盛宁之间还有赌约,连我被他坑了一回,不防着点他,万一连宣二都被坑了怎么办!” 顾守野找到理由说服自己后,说话都大声了起来。 南宫虚虚斜看了他一眼,无奈的摇摇头,懒得再说。 “随你。” 顾守野嗤了声,没什么意思的回到座位趴着睡觉去了。 后面的一日的时间过的宛若度日如年,无非就是上课上课上课。 傅重峦一日上下来,脑子都要大了,也难怪先前宣词仪总是被说逃课出去潇洒。 午后余晖,太阳落在群山屋檐的背后,剩下微散的云尾,漫天的红霞弥漫在天边一角,宛若一卷云织的纱幔。 伴随着一群归家离开的国学监弟子的人流,傅重峦走出国学监的大门,遥遥就看到了白义在马车边朝他招手。 傅重峦神色缓了缓,刚要抬步走过去,肩膀却忽的被重重的撞了一下,险些没站稳。 白义远远看见,忙的朝这边跑了过来。 傅重峦抬眸去看撞自己的人,却发现那人低着头,走的飞快,一路穿着人群,头也不回。 视线往下,傅重峦看到了那边带着墨色污渍的衣摆。 刚愣神片刻,白义便走到了他身边。 “公子,你没事吧” 傅重峦微微摇了摇头,目光淡淡的收回。 他方才,为什么会觉得,那个背影,十分的熟悉,好似,像极了谁…… 许是,他自己看错了。 傅重峦捏了捏自己发疼的眉间,没再说什么,转身同白义离开归家…… …… 夏日的夜色浓重的好似墨池在水中晕开,羊肠小巷里,叫唤不歇的蝉鸣声不绝于耳。 四下安静的院落中,并无半点烛火,一切安静无比。 直到院落的主人,悄摸摸的推开门,一脸谨慎的回到这里。 旬知扒在门边,朝巷子外面看了半晌,确定没什么人跟踪他,这才松了口气转身。 一转身,尚未回神,面前突然出现一张飘在半空的脸,面带诡异渗人的微笑,火折的细微火光将人衬得十分的阴森吓人。 旬知吓的登时腿一软,一个老太太摔跤,啪叽一声坐在地上。 魏岭看到此状,顾不得形象就哈哈笑了起来。 笑完看见旬知还在发愣,笑的更灿烂了。 他跟肖从章一个时辰前便来这里等着他回来了,倒是没想到,过了国学监下学的时辰,天都黑了,这小鬼还没回来。 不用脑子想就能猜到他定然跑出去自己瞎搞了。 肖从章自黑暗处走了出来,垂眸扫了眼地上的旬知,随后转身往屋子里面走去。 魏岭则好心的将人拉起,拍了拍他的肩,让他好自为之。 旬知脸色发白,惴惴不安的跟着走了进去。 微晃的烛光下,肖从章的脸上黑沉,面无表情的坐在桌子前,兀自的喝着茶。 烛光一照,旬知才想起自己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忙的低下头去,不敢看肖从章。 魏岭靠在门上,含笑的目光在看到旬知脸上的伤时,眼眸微眯了起来。 “怎么,被人欺负了” 这小子还有能被欺负的那一天 旬知转头瞪了魏岭一眼,刚想怼回去,肖从章却开了口。 “怎么回事” 旬知忙的用目光瞟了一眼,面对肖从章的威压,随后声音小若细蚊的解释。 “在国学监跟人闹了点矛盾……” 肖从章听完眉间顿时皱了起来。 他上下扫了旬知一眼,发现他只是面上有伤,其他地方看着没什么问题,才稍稍松了口气。 “往后动手,不要让自己吃亏。” 旬知忙的点了点头。 知晓肖从章没怎么生气,乐呵呵的笑了声,走过去给自己也倒了杯茶喝了起来。 “方才做什么去了,我不是交代过,没叫你行动之前,老实待在国学监里听学吗” 肖从章侧眸看了眼他,目光淡淡。 旬知动作一顿,茶水半上不下的。 总不能告诉肖从章,他方才偷偷去那个地方转了一圈吧…… “有点事耽搁了……”这话旬知说的心里也发虚。 魏岭在身后一笑,这小子,屁股一撅他俩就能看明白他干了什么。 想到那个地方,魏岭余光扫了眼肖从章,无奈的叹了口气,上前给了旬知后脑勺一掌。 “装还装呢,别以为关竞月不在,你就可以不管不顾的……” 肖从章在一旁冷着脸不说话,旬知听见关竞月的名字被提起,心里顿时一慌, 瞪了魏岭一眼后,老老实实的走到肖从章面前跪下,面露沮丧的说道。 “将军,旬知擅自行动,你责罚我吧。” 说完还自顾的委屈哽咽了声。 甚至还微微瞅了眼肖从章的神色,见他只是盯着他,目光漆黑如渊,一边眉峰微挑,冷漠的示意他说完。 旬知哽了哽嗓子,垂着脑袋老实交代道 “我去了柏府周围……但是我没被发现……” 肖从章的脸色在这一瞬,才彻底的冷了下来,他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了旬知一眼,眸中带了点怒意。 “旬知,我让你回来不是让你送命的” “你偌再这般莽撞,我便让人将你送回关竞月身边去……” 当初答应带旬知一同回上京,除去本身他的身世,还有关竞月的恳求。 关竞月是肖从章为数不多的至交之一,虽曾经是土匪出身,但新朝初建被招安之后, 这些年驻守西关,战功赫赫,若非他暂时走不开身,也不会让旬知跟着肖从章回来。 关竞月对这是半道捡来的弟弟很纵容在乎的事情,大多人都清楚是怎么回事。 若非是事关当年旬家的事情,关竞月也不会拜托肖从章带着旬知回来。 肖从章身上的一身气势皆是在沙场上历练出来的,不说话时,旬知只感觉跟关竞月一模一样,十分吓人。 这会被骂了只能缩着脑袋,假装鹌鹑。 “我不要回去……” 回去又要被关竞月管东管西,他总是把自己真当自己亲兄长一般管着…… 肖从章同魏岭对视一眼,目光带了几分无奈。 魏岭上前蹲下,语重心长的同他说道。 “旬知,你当柏家是吃素的吗,柏西宴那人的人,心思复杂,稍有不慎你落在他手里,别说救你小叔,连你都得搭进去…… 更别说,眼下还没有线索证明,你小叔就在柏家,万一是陷阱呢” “那万一不是呢!”旬知被说的红了红眼眶。 他抬头看见肖从章背对着他,抽了抽鼻尖,心一急就乱说话。 “那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将军,要是当年傅大人没有死,他也被关在里面,你知道了会不去救你……呜!” 旬知被魏岭猛的捂住嘴,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魏岭咬着后牙神色严肃的瞪着旬知,你这家伙,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不想活我还想活一段时间呢…… “不是……从章,他,旬知他脑子糊涂哈哈哈,许是刚刚进门被门夹了哈哈……你别理他说的话……哈哈……哈。” 魏岭一阵尬笑想要缓和肖从章的怒意。 一阵无声的窒息中,只见肖从章背影挺阔,好似任何风雨都吹不倒的青山,但那只是表面。 魏岭无声的看了一会,渐渐收了笑。 他能看出来,肖从章的魂魄好似被一瞬撕的分裂,周身的气息被愧疚和无尽的沉默围绕,再一次陷入到深渊之中去。 旬知在回过神后,也意识到了自己说了什么,脸色有一瞬的苍白,他睁开挣开魏岭的手,有些惊慌的望着魏岭,不知所措。 他……没想说这个的…… 良久的沉默后,肖从章转过身来,他一双眼眸依旧漆黑一片,垂眸静静的看着魏岭和旬知,随后自嘲的笑了声。 “我可以回答你这个问题。” 魏岭脸色一变。 “将军!” 肖从章走上前,一把将旬知拉了起来,盯着他的眼眸,语气嘶哑但坚定。 “无论是谁出事,在没有清楚的把握的时候,我仍旧是一军将领,我需要对任何人负责,哪怕,里面有我最重要的人 我不会为了一个未知的猜测,去让无辜的人白白牺牲……” “旬知,当年你的父母拼死将你从那场刺杀里送走,不是为了让你如今去送命的。” 话音落尽,一阵无声。 魏岭目光带了几分担忧的看着肖从章,而旬知此刻也神色发怔,带了几分迷茫的难过…… 肖从章无声的扫了一圈,闭眼深吸了几口气,随后没再说什么,转身往门外走去。 魏岭见状,回头看着旬知叹了叹,落下一句 “你这段时间好好想想。” 便也跟着出了门。 夜色安静如水,连洒下的月色,都好似带了几分冷清。 肖从章的背影此刻站在月下,好似渡了一层无边的忧伤。 魏岭追上去,刚想说话,却见肖从章低头丢下一句 “你先回去。” 说罢,便朝着另一边巷子深处走。 魏岭在背后静静的注视着他的离开,但身影消失后,他莫名的扯了抹难以言说的笑。 似乎带了几分感慨,又或者带了几分羡慕,总之,这样子的肖从章,他只在刚认识他的时候才见过…… 轻叹了声,魏岭也转身离开。 而另一边,肖从章好似对这处十分的熟悉,穿过数十道不见微光的小巷, 终于在一处巷子口,看到了一处微末的人烟。 那里是一处酒摊,看起来略显寒酸,摊角推车边用绑着的树干上挂了盏枯油灯, 一位耄耋老翁携一老犬坐落靠坐在墙边,车摊子上堆了不少果干甜脯,花酒清茶,深巷悠远,仍闻溢香。 肖从章在远处望一会,才走了过来,来到唯一一张方桌前,自顾倒了杯清茶,无需摊主招待,动作带着熟练,好似熟客。 老翁头发已经花白了,这会如同地上盘着睡觉的老犬一般,面容枯燥,带着衰败之气。 老翁浑浊的眼眸眯起,看着肖从章的身影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笑了声。 他撑起身,蹒跚走过来,拿来一瓶未开封的酒,亲自倒给肖从章。 “老朽斗胆,观客官今日思绪不佳,想来喝酒更合适。” 肖从章接过的动作一顿,他缓缓抬眼,对上的老翁饱含几分笑意的目光。 沉默了片刻,肖从章读懂了老翁眼中的意思,声音带了几分低沉,嗤笑了声。 “摊主还记得我” 独自一人时的肖从章,很多时候总是带着几分阴郁冷寂的,他周身的气息算不上平易近人,却也带了几分冷硬。 老翁低声笑了笑,随后点了点头,在肖从章对面坐了下来,似乎在回忆往昔一般,老翁很认真的想了想,随后说道。 “五年前有段时间,客官你总是来我这卖酒,明明不喜这般寡淡的酒,却又总想着能喝醉……方才观客官面像,察觉十分熟悉,这才想起来。” 肖从章闻言,淡淡的应了声。 “是吗。” “客官是个难得长情之人,世间少见。” 老翁摸了把席地休眠的老犬,杨胡爽朗的笑了声。 肖从章侧眸看了眼,眼眸中尽是自嘲。 “从何见得。” 老翁继续笑道。 “客官不喜这酒,却总是得闲便来,许是客官认识的某位故人,独爱我这粗酒。” 老翁说时似乎也想起了什么,笑了声,望向肖从章的目光并未点破。 肖从章沉默不语,却又像是在默认。 老翁抬头看了看半漏的月色,想了想,沉吟说道。 “人生在世,难免有得,亦有失,命运虽造化弄人,但两个有缘的人,许经历分离失去之后,总有再见的时候…… 月有圆时,亦有缺时,且看天意。” 说完,老翁自己便笑出了声。 肖从章眼眸漆黑的望了老翁一会,抬手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老翁乐呵呵的笑着,宛若看尽世间事的旁观者,他转身慢悠悠的收着摊子上的东西,准备归家。 脚边的老黑犬也自觉的起身,抖了抖毛,准备跟着回去。 夜色幽静,当老翁收拾好,提了一壶新酒想要送给肖从章时,转身一看,桌前早没了他的身影。 月光落在破旧的桌子上,一颗银锭无声的放在那里。 老翁上前拿过,摩挲了片刻,放到了怀中。 他转身推着摊子,身边跟着老黑犬,口中是不知名的歌谣,一路小声的哼唱着,往归家的方向去。 似乎方才那个小差觉,不过是一瞬而过的事情…… 月夜无声,露水微凉,寒光折射出孤寂的身影,却又带了几分闲散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