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朕是君，也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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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甘醇香甜的梨花酒，忽然变得辛辣起来，谢知礼心中苦涩。 “那一剑，既是替那死去的小皇子讨的公道，亦是替十年前云栖晚讨的公道。” 她用那一剑，洗清了昭云帝心中的愧疚，让昭云帝安然地活下去。 “可谁又能替如今的云栖晚讨回公道，这孩子考虑了所有人，唯独没有考虑她自己。” 说到这，谢知礼又猛地灌了一口酒，愤恨地拍着自己的胸口。 “那蛊为何不下在老夫身上，偏偏……” 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的模样，祈墨淮连忙站起身，阻止他捶打自己的动作。 “太傅，您别这样，阿云要的是我们的支持。” 若最终还是没能找到其他解蛊之法，他们如今唯一能做的，便是成全她，让她有生之年，不留有任何遗憾。 但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告诉他，他的阿云这么好，老天爷也不会忍心收走她的，曼陀蛊定会有转机。 而此刻的谢知礼已有七分醉意，压根没心思听祈墨淮在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地抓住他。 “墨淮，老夫求求你，一定要陪晚儿走到最后。” 这孩子一路走来，荆棘满地，他已经是个糟老头子，不知道还能活几天。 但希望有个人能陪着她，让她有个家，等她回家。 即便谢知礼已经醉得不轻，祈墨淮仍郑重承诺道。 “外祖父放心，即便黄土白骨，我亦会守护阿云至最后一刻。” 他不敢说百岁无忧，因为他不确定他们有没有百岁。 …… 翌日，皇宫，御书房。 坐在龙椅上的昭云帝垂着头，任由云铮数落，默不作声。 一旁的来福紧盯着炉子里的香，眼睁睁看着炉子里的香一柱接一柱的，然后又一柱接一柱的燃起。 不得不说，这香跟逍遥王数落陛下那节奏有些同步，逍遥王面前的茶水他都已经换了三壶了，可那数落的话还在继续。 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一刻钟后，云铮觉得该说的都说了，确认没有遗漏后，正想歇息，可看到昭云帝那副怂样后，又气不打一处来。 “给本王抬起头来，岂有此理，堂堂昭云之君，怎地跟鹌鹑一般，毫无帝王气势。” 昭云帝只敢在心底叹息，皇叔还知道他是一国之君啊，那又如何。 昨日被自家女儿骂得狗血淋头，今日又被皇叔骂得狗血淋头，他这皇帝，当得狗都不如，还谈什么气势。 本着替主子出生入死分忧的原则，来福鼓起熊胆颤颤巍巍提醒道。 “逍遥王，陛下身上还有伤，要不让陛下先喝药” 云铮闻言看了一眼昭云帝，脸色确实有那么些许苍白，可一想到他的伤口从何而来，心底那刚升起的一丝同情，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喝什么药，那点小伤，死不了，来福公公先去忙吧。” 听到这话，来福愣住了，他的职责就是伺候昭云帝，主子在这，他去哪里忙。 不过瞧见逍遥王那凶狠劲，他也可以随便找个地方忙。 “是，老奴告退。” 陛下啊，老奴尽力了，奈何逍遥王是个凶残的，您都不敢顶撞一句，老奴还想多活几年，就不在这和陛下同甘共苦了。 眼巴巴地看着来福兴奋离去的背影，昭云帝觉得自己更可怜了。 这皇叔不回云城则已，一回来，第一个倒霉的准是他。 云铮也一眼看穿了他的想法。 “怎么，陛下这么不想见到臣” 他不就多说了几句么，至于这副表情吗。 “皇叔误会了，是侄儿的伤口在隐隐作痛。” 瞧瞧这语气，难道他被训斥了，还得对训斥他的人笑脸相迎，这皇叔的要求也太高了。 云铮也数落够了，径直走到昭云帝身旁坐下。 “昨日，若那丫头不及时阻止你，你还真打算自裁” 提到昨日之事，昭云帝身形一僵。 “那都是朕该还的。” 云铮见他还没想明白，语气强硬。 “可你欠下的债那么多，即便拿你这条命偿还，也远远不够。” 他死了倒是一了百了，但这烂摊子，仅凭云珩那脑子，如何收拾得了。 听到云铮这话，昭云帝神色暗了下去。 “可除了这条命，朕不知道该如何偿还。” 虽非他意，可这颗心终究是他抢来的，他得认。 而这些年来，他为求那遥不可及的亲情和父皇的嘱托，放任太后的为非作歹，将昭云皇室搅得天翻地覆。 而对于云栖晚那孩子的遭遇，太后有意设局，可他又何尝没有佯装糊涂，放任众人深陷局中的意思。 那孩子出生后，皇宫确实发生许多离奇之事，不管是天灾还是人祸，他不敢赌，更不敢拿昭云江山去赌。 他为昭云江山牺牲了她，可最终是她守住了昭云江山，如今还要以她的命为代价，何其讽刺。 他立志为生民立命，可付出代价都是那些无辜之人。 世代效忠的陆老爷子为护他而死；他的一意孤行，害死了谢氏夫妇，让谢老太傅老年丧子，让澜安和音希幼年丧父丧母；为护着昭云江山，他的结拜兄弟战死；他还牺牲了自己的女儿…… “皇叔，朕是君，也是人，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也会痛，他也想逃避，尤其是知道他生母是兰妃时，他觉得他的这一生就是个笑话。 他那个无辜的弟弟，还没来得及长大，便被他夺走的性命；如今他又要以牺牲女儿的代价活着。 他无颜面对这一切，况且他死了，他的女儿便能活，这是他能唯一补偿她的。 平日里他是昭云的君，他不能轻易泄露自己的情绪，可此刻，在长辈面前，他也想当一次孩子，释放自己的脆弱。 看着滴在手背上的这滴泪，云铮深深叹了一口气，拍了拍昭云帝的肩。 “皇叔知道这些年来，你过得很不易。” 帝王之路，亦是孤独之路，走得越远，身边的真情便消散得越快，甚至连一个可以说真心话的人都很难有。 “但你既然选了这条路，你就只能走下去，你可以彷徨，但不能退缩。” “你的女儿还在救你，你若放弃，岂不是辜负了她的良苦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