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临漳城里，人不如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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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宁亦没继续跟紫雨真人说那血丹之事，只是问起她今后的路来。 紫雨真人一愣，看向他问道。 “怎么，你要走了” 宁亦点点头。 体内大道碎片在微微颤动。 这是提示他任务完成，可以回去了。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修为渐渐精深的缘故，现在跟以前神临完成任务后不同，他还能在这里留下一些时间。 而眼见宁亦点头，紫雨真人眼中的神色，顿时一黯。 “你，你本体在哪里也是叫宁亦么” 宁亦听她这般问，便盯住了她看。 紫雨真人白皙双颊，顿时染上一层绯红。 就算是木头，此刻他也是知道了，眼前这个前紫霞宗掌教，对自己动了情。 但宁亦并不确定，是不是姜雨的妖躯，对紫雨真人的神魂，产生了什么影响。 一路相处下来，他也是发现了，紫雨真人性格变了很多。 原来多少是高冷而理性的。 但自从神魂与姜雨的身躯融合后，就变了个性子，更加感性起来。 所以这感情，他只能当做不知道。 又因为自己要做的事，还很多很多，即便答应了她，也不过是误了她罢了，于是摆出一副冷漠的脸孔说道。 “大掌教，这些就不要问了，你也看到了我的那个宝器，万魂幡了吧！所以你应该知道我是魔宗中人——我最后问你一遍，你打算后边的路怎么走筑基境回去紫霞宗，别人未必还愿意奉你为宗主的。” 紫雨真人怔住了。 她当然听出了宁亦语气中，那一抹生冷之意。 紫霞宗掌教之位，她其实并不在意，丢了便丢了吧。 但她自小起，便不是个容易放弃的性子，否则也不会在几万紫霞宗弟子中脱颖而出，后来更是做了掌教真人。 因此不过吐出了一口心中郁气后，再次昂首微笑道。 “你不用担心我，我猜，你应该是江州人士吧，我日后便化名姜雨游历天下，若是有缘能再见，到时候，请不要说不认识我……” 这次，轮到宁亦怔了下。 两人毕竟并肩战斗了一场，再狠，他也不忍心。 他看着眼神坚定而散发着亮光的‘姜雨’，声音不自禁地稍微柔和了一些。 “你看到那翡翠镜壁里边的绿树了嘛那个，叫世界树，我们这南瞻大陆，不过是世界树的一小片天地，道途缥缈，且浩劫在即，还是多提升修为吧……” 虽然说出了这么一番话，却是从空间戒指中，掏出了两粒回天丹，递给了她。 接着，身形就渐渐消失了。 ‘姜雨’双手捧着两粒回天丹，怔怔地看着宁亦消失的地方，忽而把丹药贴在了心口。 闻着清新的药香，她垂下眼睑，用低低的声音，沙哑着说道。 “……好。” 只此时只有脚下的小草，微微飘摇着，回应了她。 ………… 再次睁开眼睛。 赫然是在自己盘下的小店铺中。 这一次神临，是宁亦花费时间最长的一次。 他脑子呆愣了好一会，才从遥远灵州那姜雨的脸孔残存印象中，回过神来。 是了，神临结束了。 这里已经不是灵州了。 而是均州，临漳城。 ‘砰砰’！ 外边，忽而传来了敲门声。 宁亦连忙起身，往前面店铺走去。 耳中传来大门外，一些交谈的话语。 “……爷爷，这个店掌柜，怕是骗人的哟，这几天了，都不开门的，我们还是走吧。” 这是声音清脆的小孩子声音。 随后有苍老的声音响起。 “唉，算了，回去吧，我想着卖了这些药草，给你娘扯一块布的，你们娘俩，三年没有新衣服了……” 宁亦从店铺内，卸下了一块门板，便见到一对衣着褴褛的爷孙俩，正相互搀扶着远去。 那爷爷背上，一个老大的竹筐，里边装满了各色药草。 “老头，有什么药草，都给我来看看！” 粗鲁的叫喊声，却令爷孙俩惊喜回头。 便看见一个穿着暗纹青衫的俊秀男子，正在扬手招呼。 爷爷连忙转身，快走几步，把背上的箩筐卸下来，热情地介绍起来。 “掌柜的，我这有黄连，半夏，蒲公英，川芎……” 宁亦翻开上边覆盖的新鲜药草，便见到下边，有一些不在这个季节生长，已经烘干晾晒好的药材干。 随意抓起一把闻了闻，气味很纯正，而且收藏得力，没有霉烂变质。 这爷爷介绍完了，便把双手不安地在衣物上搓了搓，微微弓着腰身，希冀地看着宁亦。 宁亦查看了一番，发现品相都很不错，于是问道。 “怎么不卖给城西那几个药材铺” 临漳城城西，是最繁华的一片城区。 那里的药堂极大，不但出售寻常百姓需要的各类方剂，便是修士们所需的丹药，也品类齐全。 听到的宁亦的提问，爷爷身后的那个小子，便脆生生地回答道。 “那里坏人多，上次爷爷背了一筐药草去卖，得了三十六个大钱，结果有两个坏蛋，说要收六十钱的税，爷爷没钱，他们就打……” 这爷爷，连忙回身，捂住了孙子的嘴巴。 “哎哟，我的乖孙。别乱说话！” 孙子挣扎一番，把个嘴巴挪开，气愤道。 “他们就是打了你嘛！怎么不让我说！” 宁亦左右打量一下，见街面上那其余的几个店家，都探头往外看，便对他们说道。 “进来说吧，这些药草，我要了。” 爷爷听到这话，顿时打了孙子屁股两下，也不捂着他的嘴巴了，连忙把箩筐搬到了店铺里。 店铺简陋，一个凳子都没有。 宁亦双手抱胸，却说出了一个让爷孙俩意外的条件。 “你这些药草嘛，还算不错，我可以给你们二两银子，只是，我每天都要这么多，你可能办到” 爷爷顿时呆住了。 二两银子，对于他们爷孙俩，确实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但是每天积攒一箩筐，却根本办不到啊。 药材这个东西，采收要分季节，炮制要工序，哪可能短时间能集齐这么多品类的 宁亦见老者一脸呆滞，但是他背后的孙子，倒是眼珠转动。 可见这小子，是有些想法的。 便对他问道。 “怎么，你有什么想法么” 但这孩子，方才还被爷爷狠狠打了两下屁股，因此看了下身前的爷爷，瘪了瘪嘴巴，只是埋头，不肯说了。 宁亦冷哼一声，故意激怒他道。 “小小年纪，怕这怕那，真没出息！做不到便带着你的药材滚蛋，我的银子可没那么容易拿！” 这小孩子，哪里禁得住这样激将，立马跳了出来，不顾他爷爷的拉扯，大声说道。 “我可不怕！我是有办法，不过你得告诉我，这二两银子，是都给我爷爷用么不要收税吧” “我都说给你们了，自然就是你们的！至于收税，谁敢拿你辛苦赚的银子，你告诉我，我去打死他！” 宁亦一番霸气的话语，直接让小男孩吃了定心丸！ 他当下扯开爷爷那枯瘦的手，兴奋地说道。 “我留五十钱，剩下的一百五十钱雇佣我们村上的那些叔叔们去采收药材，你也收的，对吧” 宁亦这才露出一些笑容，点头道。 “收！你要是能弄来更多的药草，我还另外给你发奖金！” “当真” 小男孩简直高兴得要跳起来了。 但宁亦却适时地泼了一盆冷水给他。 “我宁亦说话从不打折扣，不过，要是你把一些下品药草送来，我只怕一分钱都不会给你！” 小男孩立马拍着胸脯，信誓旦旦。 “掌柜的你放心！我村里的那些叔叔，都是好人，绝不会用破烂不好的东西换你的银子！” 这边双方又交谈了一会，聊了些采购细则。 那爷爷也看银钱到手有望，也高兴起来，在一边出谋划策。 最后，宁亦直接掏出约莫五两的碎银，递给了爷爷，对他说道。 “这里大概是五两，是你这一筐子药材的货款，还有我给你的定金，明天记得凑一筐送来！好了，你们可以走了！” 爷爷把银子细致地卷到了粗布腰带中，便带着孙子，与宁亦拱手告辞了。 便是装药材的箩筐，也一并留了下来。 宁亦站在店铺门口，看着他们的身影渐渐远去，便微微点了点头。 倒是斜对门，那在铁砧上敲打的铁匠，忽而朝着自己小跑过来了。 宁亦皱眉看着，见他裸露着胸膛，下半身穿着一件透气的麻布围裙，匆匆走来。 “这位新来的邻居，你这私收药草，可是犯了临漳城的忌讳啊！” 古铜色肌肤的铁匠，长着一脸络腮胡。 他一开口，就让宁亦内心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怎么，我只收这么点药材，还犯了错” “嗨！我就说你是外地来的呢！你不知道，那龙虎门不准人私自挖矿，云烟派不准私自收购药材，那什么，对，需要去办理一个丹师证！没证，那跟药相关的生意，谁都不能碰！” 宁亦眉头皱了起来。 “那这证要银子还是” “炼丹师！只有炼丹师才能领这个证，老弟，我看你人还不错，你不要跟那云烟派作对，他们手段可多……” 宁亦听着铁匠的话语，心中升起一股怒气。 炼丹师炼制的，大部分是修士所用的丹药，药性大而重，与寻常百姓，是不搭噶的。 但为什么，连百姓需要的平价药堂，也一把禁止了 在江州的时候，便是搜地三尺的青云宗，也不会这么做的。 不想这里的二流正道门派，做得这般绝。 眼下这铁匠，却是个憨厚的。 宁亦不过与他交谈了一会，便压下了心中愤慨，邀请他去了内室，喝茶聊天起来。 这铁匠是临漳城本地人，唤作‘元骞’，从小便在这街区长大，后来父亲死于疾病，便继承了铁匠铺。 据元骞所说，他店铺所需要的铁锭，都是从龙虎门那拿的。 价格高不说，还都是些熔炼的回收料。 因着他这里只打造一些农具，卖给的都是些穷人，所以日子也不太好过。 这都快三十了，积蓄没几两不说，也没个婆娘。 宁亦虽也告知了名字，但只说自己是江州过来的，有些制药的手艺，没有透露修士的身份。 元骞虽然体格不错，但资质不行，连个炼体境都进不去，开了个铁匠铺，却经常被龙虎门的弟子勒索钱财。 不过他是个乐天派，只要不挨饿，他睡一觉，也就把这些糟心事给忘得差不多了。 据他所说，街上的都是些讨生活的，日子都过得苦，只原来这里的丝绸店老板有些帮派背景。 那老板把店铺转给宁亦，估摸后续他们都会受到影响。 宁亦倒是对这点有些好奇，便问了起来。 “他转了店铺，怎么对你们还有影响” 元骞顿时大吐苦水。 “你不知道这条街的税收有多重！原本这街面上的店铺，都是满的，但经不住云烟派收一次税，龙虎门收一次税，他们下边的血誓盟跟百鸣帮又各自收一遍！唉，原来那丝绸店掌柜看着我们难，便叫他儿子，那个百鸣帮里当官的，免了一部分……” 这一番了解，宁亦才知道为何临漳城也是个大城，但这城东街道上店面开得那般少了。 以元骞的这个铁匠铺来说，每年要上交的税收以及各项杂费，竟然达到了快四十两的地步！ 打造一些农具，根本凑不出来那么多银子。 这元骞，还兼职着替人跑腿的活计。 就这样，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次肉。 逢年过节买点豆腐，便当是丰盛一餐了。 越聊下去，宁亦越觉得这里的百姓忍耐力也太好了！ 大部分都挣扎在生死线上，居然就这么过着，被头上的几把镰刀，一轮又一轮地收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