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2章 灰烬弑日．绝望残阳（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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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天万界，亿万众生，在这一刻，仿佛达成了一种超越言语与种族的默契，跪伏于星空与大地之间，在毁灭与希望交界的深渊前，为奥菲利亚祈祷。 那些古老神庙中的烛火骤然暴燃，无数手掌交叠于胸前，颤抖地低语着她的名；原始森林的深处，羽毛斑斓的祭司仰天长歌，以生命之血点燃篝火，唱响赞颂之歌；冰原极北，连雪狼群亦在极光之下伏地哀鸣，向那曾为光之主宰的神明致以最后的敬意。 孩童们在母亲怀中啜泣，却仍举起小手，模仿着虔敬的手势；老人颤巍巍地取出封尘已久的神像，捧于心头；失明者在黑暗中抬头仰望，仿佛能看到那道从星辰中走来的辉光；即使是曾经诋毁她的异教徒，此刻亦默默低头，将仇恨埋入尘埃，只为向一个即将熄灭的光明祈愿。 信仰之力，如潮水般，从万千世界、亿兆灵魂的最深处奔涌而来。 它不再是语言所能定义的“念力”或“愿望”，而是一种近乎灵魂深处对“她”的回应，一种不加修饰、未经计算的献祭。它超越了祭品、超越了咒语、超越了律法，是世界本身在流泻温柔的叹息。 它们在虚空中交汇，形成无形之河，从遥远宇宙边界缓缓流淌而至，将奥菲利亚环绕其中，如万千星光在夜海中为她披上最后一袭圣洁长袍。光芒不再炽烈，而是柔和而温暖，仿佛无数母亲的目光，仿佛亿万孩子的手心，仿佛万民沉默不语却铭刻于心底的信念。 奥菲利亚沉浸于这片辉光之中，宛若一滴古老而疲惫的水珠终于沉入了万顷星海的怀抱。那些自诸天万界奔涌而至的信仰之力，此刻不再是她曾经熟悉的模样。 它们不再是数字化的力量刻度，不再是被铭刻于魔纹中的冷硬符号，不再是她王座之下成千上万祭司口中冰冷的祷言公式。它们温柔、细腻、无声地拂过她每一寸意识，如春风穿越千山，如月光落入江心，如孩童在梦中呢喃出的第一声“母亲”。 它们近了，贴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深。那份贴近不是束缚，不是驱策，而是一种温柔得近乎卑微的安抚，像是亿万灵魂不约而同将掌心摊开，把最真实、最柔软的一部分自己奉上，毫不设防地交予她。 不是因为她强大，不是因为她伟岸，也不是因为她不可一世的神性，而仅仅只是因为他们相信她，会带来光，会照亮夜，会在这世界残酷的裂隙中，开出一朵可以仰望的暖意之花。 她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信仰，原来是这样的东西。 并非她昔日所认知的那般冰冷且可控，不是被她作为神明资本盘算的虚数，不是她交易、收割、调度的资源，不是供她筑殿、聚权、拓疆的燃料与筹码。 她曾将那些跪伏者的呐喊视作理所当然，将那些仰望的目光当作理应获得的报酬，她以神之名，俯瞰众生，如同一个站在祭坛高处的君主，将亿兆灵魂化为力量的流水线。 可如今，她终于感受到，那些所谓的“信仰”，并不是一种被归纳进权力系统的抽象能量，而是一种沉默的深爱。 是那种不会提条件的赠予，是那种即使被遗忘也依然守望的执着，是在天灾降临时依然呼唤她名字的渴望，是在黑夜无边时不肯熄灭的一点烛光，是在所有光明熄灭之后，依然愿意相信“她就是光”的那份温柔。 这些信仰，宛若浸透泪水的书信，一封封自星海深处、时间尽头、记忆断裂之地缓缓寄来，字迹模糊而又深刻，每一个字都在说：“我曾相信你。” 它们缓慢而坚定地渗入她的神魂之中，像春雨润透焦土，像初雪覆盖残垣，像某种原本遗失的东西，终于回到了它该回来的地方。而她那早已被战争、荣耀、冷漠与欲望焚烧得干涸、龟裂、濒临崩解的灵魂，竟在这无声的拥抱中，微微震颤，如某种古老的悔意正悄然从深渊底部升腾。 她仿佛终于开始明白，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原来她一直以来以为的登神之道，不过是她自己筑起的一座孤独的囚笼。她以神的名义高高在上，却早已背离了那份真正神圣的连接。 信仰不是从她手中流出的神迹，而是从无数颗心中流向她的柔光。而她竟直到今日、直到命悬一线、直到灵魂将碎的这一刻，才第一次真正张开双臂去拥抱它。 她似乎明悟了什么。 可惜—— 已经太晚了。 时光不会因为悔意而停止，命运不会因为觉醒而回头。她尚未来得及言说，也未曾开口道歉，只能任那一瞬如潮水般的明悟，在意识中铺展开来，化作一抹凄美无声的霞光，染亮她即将沉没的神躯。 那是她一生中最接近真正“神性”的一刻。 但，也正是最后一刻。 林小雨，那素白身影如雪中寒梅，静立无声，指尖轻扣弓弦，射日弓上，苍金之箭早已凝形如实，宛若天罚所锻、星核所铸，未发先鸣，未至先裂天地。她不带一丝情绪，只是轻轻一放。 光，裂开了。 天地之间没有声响，仿佛连世界也在这一瞬屏住呼吸，只余那一道破空而行的轨迹，如天之轴心划落，如诸神的审判倾泻而下。那一箭穿云裂空，贯日透界，于刹那之间直抵奥菲利亚眉心，将那汹涌而至的信仰潮水，连同她最后一丝明悟与悔意，一并贯穿而过。 她的头颅在这一瞬，静静绽放出一朵光之花。 无痛、无声、无悲。 只是泪光似乎在她眼中一闪，仿佛——终于理解了一切，却终究失去了回头的机会。那无边信仰之力，依旧簇拥着她，如为逝者歌哭，如为英雄燃灯，但再无法延续她的存在，亦无法阻挡命运早已写下的句点。 光在缓缓熄灭，尘埃落定。众生仍在祈祷，而神已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