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小年，走访困难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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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腊月二十三，小年。 天刚蒙蒙亮，张子琪就被窗外的鞭炮声吵醒了。 趴在窗户上看了一会，下雪了，今年的第一场雪，终于在过年之前来到了。 薄薄的雪将将把大地的底色盖住，是白色，又不是纯白色，隐约还有万物的轮廓。雪再大一点，再大一点，持续下上一整天，等明天这个时候，便是银装素裹，一片白茫茫了。 张子琪又回被窝里腻歪了一会，等到7点半，必须从被窝里爬出来了，因为今天，要跟着局里领导走访贫困户。 8点整，穿了一层又一层的张子琪，来到了办公室，跟综合科的同事确认了今天出车的车辆，把早就准备好的走访物资放在车后备厢里，无非就是大米、面粉、食用油、鸡蛋。 一共三家困难户，每家四样。 综合科的小刘开玩笑：“今年办公室对困难户下大手笔了，看这走访物资，比我们过年发的福利可好多了，都是实打实好东西，看得我都想当贫困户了！” 综合科陈科长立马给他个爆栗：“小小孩子不要乱说话！” 今年的走访是三家，去年有两家孤寡老人去世了，今年多了一家孤儿，四家变三家。新来的办公室主任又增加了预算，可不是全买的好东西嘛，大冷天，总算做点好事善事。 一个中年妇女和一个小姑娘老远打招呼：“陈科长！这么早就准备好了我们来晚了。” 陈科长嬉笑：“老嫂子，起得晚是伺候老哥累着了吧！” 中年妇女一巴掌拍在陈科长肩膀上，“别胡说八道，没看两个小姑娘在呢”陈科长吐吐舌头，不以为意。 跟着来的小姑娘似乎没听到他俩的对话，朝着张子琪微笑示意，张子琪本来还想着配合做个害羞的样子，一看小姑娘这个做派，不禁咧嘴一笑，两人迅速凑到一起，当旁边那两人不存在。 “镇上的小姑娘果然练就一副钢筋铁皮。”张子琪心里想。 四个人一辆车，又来了电视台一个扛着摄像机的大个子女生，五个人坐得满满的。 陈科长当司机开车，开玩笑：“今天真是荣幸啊，拉着四个花一般的小姑娘看雪景去！” 张主任一巴掌又拍在陈科长肩膀上，笑得花枝乱颤：“就你会说话，我可是一朵老花喽！” 这个中年妇女姓张，是镇上的宣传委员，小姑娘叫任雪瑞，跟今天的天气倒是很登对。 张子琪偷眼看两个女生，任雪瑞照样一脸淡然，电视台那人翻了一个大白眼，一脸鄙夷。也不知道这个女孩叫什么。 到了今天走访的第一家，陈科长打开后备厢，把食用油和鸡蛋递到张子琪手中，自己则拿起大米和白面。 张主任帮忙关上车厢，任雪瑞在前面带路，电视台的女生扛起摄像机，扯开架势。 张子琪明白了，今天的主角是陈科长和自己，也是哈，走访物资是咱们准备的。 跟在陈科长身后，张子琪亦步亦趋，摄像机黑乎乎的镜头紧紧跟着自己，让她感觉很别扭，原本高尚的行为因为刻意为之显得很虚假，“功德掉了一半。”张子琪心里想。 一个破旧的院子，破旧的平房，一个矮小的男人迎出来。 院子很小，几乎两步就到了堂屋，堂屋也很小，小得容不下一张餐桌，张子琪从来没见过这么小的房子，感觉整个小了两号。几个人在狭窄的堂屋排队转了两个圈，张主任索性直接带领大家进了西边的卧室。 卧室也很小，乱七八糟堆着纸盒子、药瓶子，几乎无处插脚，只有一张床，是这个家里的大家具。 张主任拉着陈科长和张子琪在床上坐下，又推着男人在床上坐下。 摄像机又跟过来。张子琪尽量无视摄像机镜头，只能紧紧盯着瘦小男人的眼睛。然后，就看到，男人的眼睛里，突然就溢满了泪水。 事情来得太突然，张子琪一时间呆住了。 陈科长一把抓住男人的手，两人亲切说起话来。 根据几人的谈话，张子琪弄明白了，原来男人的老婆患有精神疾病，在床上躺了二十多年了，为了给老婆治病，男人欠了一屁股债，没办法，四肢健全的精神病人，比瘫痪在床的更难照顾，瘦小的男人整个人被栓在了家里。 临走时，张子琪望着东边紧闭的屋门，里面有一个被禁锢了二十多年的精神病人，有什么想不开的，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呢，张子琪这颗年轻又单纯的脑袋想不出来。 出门来，陈科长不愿意了，“你们倒是提前跟我说说每家的情况背景啊，我这啥也不知道，都不敢说话，万一说错了话，捅了人家的肺窝子！” 张主任嘻嘻笑：“好好好，是我怠慢了县里大领导了。” 陈科长嗔笑：“可不能守着寡妇说男人！” 张主任不嘻嘻了：“第二家还真是寡妇，八年前30岁的儿子车祸去世，前年又死了男人。儿媳妇带着孙子去了深圳，真是孤家寡人一个了！”众人默然。 还是提着四样东西，来到第二家困难户。 也是小小的院子，屋子倒是不小，门厅里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花草，一副朝气蓬勃的样子，屋里也收拾得干净利索，一个打扮得体的中年妇女迎出来：“共产党大救星来了！这么冷的天，真是太麻烦你们了！” 这个中年妇人看着年纪并不老，完全不像六十多岁的人，挽着发髻，穿着厚厚的毛衣，虽然不是好料子，但也整洁板正。 老人一把握住张子琪的手，手是温暖柔软的。 屋里收拾得挺好，好像刚装修了的样子，但空间布置有点怪怪的，张子琪偷眼观察了一下，怪异之处在于堂屋中间最显眼的地方突兀地摆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琳琅满目的鲜花和相框，不用看也知道，这是她的男人和儿子的照片，虽然很好奇，但张子琪处于礼貌，没有盯着相框看。 女人却主动介绍起了相框里的人，她的儿子，她的丈夫，她的家庭，免不了又是一番抽泣。 张子琪是一个共情能力很强的女孩，此时此刻，听着女人的哭诉，难免鼻子酸酸。 女人很是善谈，说起外甥刚刚帮忙装修了房子，说起孙子经常给她写信，说起儿媳妇这些年的不容易。 说到镇党委对她的照顾，几番动情。摄像机不知不觉拍了很多高质量的照片。 离开第二家，张子琪悄悄跟任雪瑞交流：“照顾一个病人跟失去所有亲人，到底哪个更悲痛”各家有各家的苦痛，面对苦痛，不一样的人生态度会带来不一样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