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连云星奇人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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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腊月二十七，年前最后一个大集，又叫年集，最后一个采购年货的机会。 今年没有腊月三十，腊月二十九便是除夕。连家四个孩子跟着魏奶奶，一大早便来到集上，准备购置过年物资。 大集上熙熙攘攘，真是壮观，真是热闹。 连莲裹得厚厚的，云洁紧紧抓住她的手，怕她乱跑。 大集上第一片区，首先便是铺天盖地的对联、福字，几人没有说话，云洁牵着连莲的手，跟在魏奶奶身后，快速通过这一片，云平和云升也没有说话。 第二片区是杂耍区，之前难得一见的马戏团、卖艺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在集市上卖力表演。人们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也忍不住停下来观赏，在过年的亢奋情绪下，很多人也舍得拿出几分几角打赏。 第三片区是卖衣服的，云洁和连莲已经有了新衣服，云平云升之前在供销社每人买了一双新鞋，集上的就不再看了。 接下来是各种吃食片区，魏奶奶大显身手，游走在各个小摊前，不一会，云平云升两手已经提溜了满满的物资。 魏奶奶和云洁越买越亢奋，云平想，云洁列的单子早就不知扔哪里去了吧女人，真是太可怕了。 回到家，魏奶奶指挥着云平云洁开始大干特干：收拾鱼，剁鸡，切藕，切豆腐，切萝卜丝，这是要炸年货；和细面，和糕面，这是要蒸馒头蒸年糕；给猪蹄子细细剃毛，这是要打猪冻。 全部炉灶都开起火来，所有锅碗瓢盆都使用起来，一片叮叮当当，热气腾腾，这才是过年的感觉。 一场大工程，在一个指挥和两个得力干将的努力下，中午时分，小院里接连飘出了面香、肉香和炸货的香气。 云洁站在院子里，看着忙碌的魏奶奶和云平，看着头碰头玩在一起的云升连莲，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好久没有这么累又这么充实的感觉了，爸爸妈妈在天上已经团聚，不知他们过年会不会准备这么多好吃的 伴着阵阵香气飘过来的，还有一个男人。云洁最先看到了这个男人，只一眼，便露出了笑容，男人也冲他嘿嘿一笑：“云洁！” 云洁其实不认识这个男人，但她知道这是一家人，因为他和云平长得太像了，只不过比云平高一些、黑一些、壮一些。 云平长得像连家父亲这一边，云升长得像徐家母亲这一边，云洁和连莲两边兼有。 这个男人跟云平太像了，一看就是连家亲戚。 云平听到声音跑出来，一看来人，高兴得跳起来：“大哥！” 云洁很少见到云平这样情绪外露，这孩子一直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不喜不悲，老成稳重，现在这个惊喜的样子，说明这个人对他意义重大。 “云升、连莲，快出来，云星大哥来了！” 只听“嗷”的一声，云升像一支箭一样冲出来，扑过去，云洁以为他要跳到来人身上，谁知他虚晃一下，转而扑向了放在地上的包裹。 云平拉着云星不停地说啊说，连莲在云星身上爬啊爬，云升在地上翻啊翻，魏奶奶从南屋走出来，手里还拿着长筷子：“云星啊，快来尝尝，刚炸出来的藕盒。” 看来大家都喜欢着这个云星大哥，这到底是何方神圣，把全家都迷成这样 连云星是谁啊，那可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大侠、猎人、浪荡子。 这么说吧，连云平连云洁连云升在六中无人敢惹，不是因为连占勇这个老师父亲，而是因为连云星这个大哥。 连云星已经从六中毕业好几年了，六中还流传着他的传说。 当时云升在学校垃圾场的铁丝网上被人解救下来，看守场地的大叔哈哈大笑。“连云升连云星的弟弟怎么这么胆小，要是云星的话，他敢在垃圾场里睡一夜！不！他才不会被锁在垃圾场里，哈哈哈！” 通过几人的热烈交谈，云洁逐渐拼凑出了大哥连云星的奇人其事。 连云星的父亲连占龙是连占勇的堂哥，也就是说云平跟云星是没出五服的兄弟。这位占龙大爷也是个非凡人物，以后再表，先说说他的好大儿子连云星。 连云星高中毕业后没有考上大学，便早早地步入社会。连家庄沿海，连家人也便靠海吃海。连占龙承包了一片盐场，也算是当地一方土豪，云星是独子，从小张狂，父亲便把他拴在身边，在自家盐场卖力。可云星是一条小龙，又怎会被一方盐场困住 盐场的工作有相当的季节性，不忙的时候，云星便随心所欲，四处溜达。 他这一溜达可不得了，北边是海，他不去，他往南。 一去百十里，一走十几天，反正他的初中高中同学到处都是，走到哪里都有饭吃、有床睡。 北边乡里豪富，有很多浪荡子，喝酒打牌逛台球，而云星则是钓鱼打鸟逮兔子。 那时枪支管理没有那么严格，很多人手里还有筒子枪，农闲时打鸟打兔子。云星就有这么一支心爱的土枪，他平时最爱干的就是扛着枪，腰上拴着几只野兔子，招摇过市。走到镇上村里，便找一户相识人家，扔下一只兔子，吃一顿饭，再去游荡。 他管自己叫做“游侠”。 等身上的钱花光了，人累了，再滚回父亲的盐场打工赚钱，然后再开启新的一轮游荡。 就这样游荡了几年，他甘之如饴，老父亲却沉不住气了，着急忙忙地给他找对象，想着成家后就能拴住他的心。没想到一提这事他就跑，一提就跑，一提就跑，年过半百的占龙被制得服服帖帖，倒像一条虫。 其实云星游荡几年，也才堪堪二十出头而已。 连云星每次出来游荡，经过六中，必来堂叔家走一圈，给堂叔和弟弟妹妹带来很多新奇玩意，包括但不限于野兔、野猪腿、大雁，一串渣子鸟，一条比云升还高的鱼。以至于他说自己吃过老虎肉，还把老虎脑子当粥喝，云升也是信他的。不过后来想明白了，纯属胡说八道！ 上次来时，云星允诺要给云升做一只能打鸟的弹弓，所以这次一到家，云升就迫不及待地翻他的包裹。 云星从裤子口袋拿出一只弹弓：“在这呢。” 云升欣喜地拿过来。这是一只古朴的弹弓，完全手工制成。看似笨拙，实则精巧，手柄处磨得油光水滑，一看就是天天时时把玩的。 “这个弹弓已经磨合好几个月了，好用！”云星对自己的手艺很是自信，“只一个条件，不准对着人打，力度很大的。” “嗯嗯嗯。”云升使劲点头，两眼放光。 云洁终于在除吃饭之外看到云升的兴趣所在了。 云星又从怀里掏出一个漂亮的发卡和一个精致的玉手镯，竟然是一个水头极好的玉手镯！ 虽然云平云升不懂，但云洁一眼便看出这个手镯价值不菲、来头不小。魏奶奶也看出了这个手镯的不寻常。 “发卡是连莲的，手镯是云洁的。”云星淡淡，好像这个手镯和这个发卡一样，都是从供销社买的小玩意。 云洁看一眼魏奶奶，表示自己知道这个手镯的价值：“大哥，这个手镯太贵重了吧，我不能要。” “有什么贵重的，玉是无价的，你说贵就贵，我说便宜就便宜。这是我偶然机缘得到的手镯，我一个大男人用不到，我还要去打猎，带着也不方便，我没有妹妹，不送给你送给谁，没人比你更合适了。” 云洁还是觉得不合适：“这个镯子先放家里，我替你保管，等你啥时要用就来拿。” “拿什么拿，看见你我才想起这个镯子，说明你跟它有缘分，给你就是你的了。” 云星说完就给云洁套上，动作太快，云洁还没反应过来，镯子已经在她手腕上了。 这真是一个漂亮的镯子啊，一般镯子都是深深浅浅的绿色，可她是白底灰色，淡淡的烟灰萦绕在白玉的底色上，在不同角度下，隐隐还有紫色闪现。 云洁不禁惊叹，太好看了，太喜欢了！ 云洁终于知道为啥所有人都喜欢这个云星大哥了。 四个人齐齐趴在窗户上，窥看院中云星的身影。 天色暗下来，天空又飘起来雪花，云星站在院子里，后背着双手，仰着头，静静感受雪花的飘舞。 雪越下越大，云星的头上身上落满了雪花，却岿然不动。 众人不明觉厉，不敢去催他，万一他在雪中顿悟武林秘笈呢，可不敢打扰。 “云星大哥以前来家里，也是这样在外面发呆吗”云洁疑问。 “没有啊。”云平云升齐声道。 “他这样冷不冷”连莲很关心这一点。 “他在准备作诗吗”云升疑问。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云洁突然说。 “啊”云平云升同时惊讶。云星还没作诗呢，云洁已经做出来了。 “是李清照的诗。”云洁赶紧解释。 “难道他在怀念自己的情人”云升突然说。 “胡说什么，那叫爱人！”云平打一下云升的脑袋。 其实云升猜对了，云星确实在思念自己的爱人，但他的羞于开口，致使双方错过了机缘，两人走了很多年很多弯路才重新走到一起，一个勇敢的猎人，在感情上却胆小如鼠，真是可惜可叹。 当然，这又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