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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四十八年六月初六至初八） 六月初六卯时晨光曝锐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沧澜镖局的朱漆大门便吱呀作响。胖婶裹着沾满油花的围裙，一脚踹开镖局学徒房间的木门，惊得梁上麻雀扑棱棱乱飞。"小兔崽子们！日头晒屁股了还赖床！"她抡起铜勺敲着蒸笼，震得笼屉里昨夜剩的包子直跳脚。 校武场上，韩铁头正带着一帮青年镖师搬兵器。老镖师的金牙在晨光里晃得人眼花，刀鞘"啪啪"拍着檀木箱子："轻拿轻放！万历三十八年太原府的七星镖，就是被你们这些愣头青摔缺了角！"镖师赵小虎嬉皮笑脸地托着鎏金镖旗杆，故意晃得旗面哗啦响："韩叔，这旗杆比胖婶的擀面杖还沉！" 后园井台边，沈采薇提着竹篮摘薄荷叶，浅青裙摆扫过晨露未干的石板。听见前院喧闹，她抿嘴轻笑，指尖掐下一片嫩叶轻嗅："这叶子比昨日的香些......"话音未落，林清玥举着磁石盘旋风般冲来，铁屑吸住井沿青苔，凝成个歪鼻子小妖怪："采薇姐姐快看！韩叔变成苔藓精啦！" 东厢房窗棂忽地推开，南宫璇玑的九曲锁叮叮当当垂下，勾住澹台昭偷摸溜出门的后衣领。"绫儿带弟弟妹妹去前厅，今日晒镖不许胡闹。"燕蘅的蜈蚣辫从窗内探出，发梢缀着的贝壳碰着九曲锁，惊飞一串清脆声响。 辰时燠火淬金 日头攀上柳梢时，校武场已摆满乌木兵器架。林望舒转动磁石盘，铁屑如细沙铺满青砖地，将十八般兵刃托在离地三寸处。"《天工开物》说'铁器畏潮'，磁砂托着通风......"少年一本正经的解说被韩铁头刀鞘敲断："通风顶屁用！老子万历三十五年在宣府晒刀，暴雨里泡三天照样砍得鞑子哭爹喊娘！" 库房檐下，尉迟星瑶抖开十丈火浣布，骆驼纹在晨光中忽明忽暗。澹台昭螭吻链卷起块铁砧当秤砣，布面顿时绷成遮阳篷。"西域商队都这么遮阳！"少年得意洋洋地叉腰，冷不防磁石盘吸走铁砧，火浣布"唰"地罩住正偷喝酸梅汤的赵小虎。胖婶拎着锅铲追出来："小混蛋！老身冰镇了半宿的梅子汤！" 庖厨飘出蒸腾白雾，沈采薇将薄荷叶捣出汁，混着雄黄调成碧色药膏。林清玥蹲在灶边偷吃蜜渍金桔，沾了糖霜的小手往药罐里戳："采薇姐姐的膏药闻着像糖冻！这可比糖冻金贵。"沈采薇笑着捏她鼻尖，指尖沾了药膏轻抹在路过学徒晒伤的后颈，少年耳根顿时红到脖子。 巳时咸鱼悬锋 蝉鸣渐起时，库房梁柱挂满成串咸鱼。林沧溟拎着酒葫芦晃进来，刀鞘戳了戳风干的青鱼："当年在月港......月港的咸鱼能当暗器使！"韩铁头金牙咬断麻绳，鱼尾"啪"地扫过总镖头酒壶，"万历二十三年漳州府，老子用咸鱼拍晕过采花贼！" 后园阴凉处，燕蘅的蜈蚣辫梢缀着银铃，蜃楼织在石桌上铺作海浪纹。澹台绫捏着绣花针穿五彩丝线，细密针脚渐渐勾出只海东青。"舅妈，尾巴的翎羽要用金线吗"少女抬头问时，林清玥的磁石盘"嗖"地吸走绣绷，铁屑凝成的假海东青扑向檐下咸鱼，惊得胖婶举着锅盖追打："小魔星！老身晒了三日的鳗鲞！" 尉迟星瑶卷起火浣布接住坠落的绣绷，布面骆驼纹恰映着海东青，宛如大漠孤鹰逐日。沈采薇递来碗冰镇绿豆汤："星瑶歇会儿，眼瞧着布面要被日头烤化了。"西域少女接过陶碗，腕间银镯碰着碗沿，叮当声惊飞梁上雏燕。 午时冰阵消兵 正午骄阳似火，林望舒改良的磁石冰鉴嗡嗡作响。八只铁皮桶环列成阵，渭河活水在桶中凝出薄冰。澹台昭螭吻链卷起冰块往脖子贴，冻得龇牙咧嘴："东海船队要在，准把这冰运去换珊瑚！" "冰你个小脑瓜！"胖婶蒲扇拍落冰渣，从冰鉴底层掏出碗翡翠冻，"薄荷石花糕，拿井水湃了三个时辰！"林沧溟刀尖刚戳向糕面，南宫璇玑九曲锁已缠住他手腕："当家的，采薇说过您忌生冷。"总镖头讪讪收刀，扭头却见赵小虎偷蘸雄黄酒在冰面画王八，酒气熏得冰鉴直冒白烟。 沈采薇捧着药箱给晒晕的学徒掐人中，薄荷膏抹在少年太阳穴，清凉气激得他鲤鱼打挺。"沈姑娘比韩叔的刀背管用！"柱子揉着脑门傻笑，被胖婶塞来块凉糕堵住嘴："吃还堵不上你的嘴！" 未时金鸣醒梦 日头西斜时，燕蘅的蜈蚣织铺在梧桐荫下，穿成百索的五彩丝线瀑布般垂落。林清玥攥着磁石盘吸铁屑，在丝线间凝成个带小辫的铁娃娃。"这是燕姨小时候！"女童奶声奶气地点着娃娃鼻尖，澹台绫笑着添上两枚贝壳耳坠："还缺对东海明珠呢。" 校武场忽然传来清越剑鸣，林承影的鸣潮剑在兵器架间游走，剑尖轻点铁器如抚琴弦。尉迟星瑶火浣布卷来阵穿堂风，剑鸣混着布帛猎猎，竟似大漠驼铃伴江南丝竹。 戌时星河拭锋 暮色染红镖局飞檐时，南宫璇玑九曲锁串起收拢的兵刃。林望舒磁石盘吸走残留铁屑，凝成个扛包袱的小力士。澹台昭螭吻链勾着力士当风筝，线断时正砸中晾酱的胖婶，酱汁在青石板上溅出个挥铲人影。 井台旁，沈采薇舀起透凉的井华水，将薄荷叶揉碎撒入木盆。尉迟星瑶解下汗湿的火浣布浸入水中，骆驼纹遇水愈发鲜艳："小时候跟着商队，阿妈也这么给我擦脸。"燕蘅递来块熏了沉香的帕子："东海渔娘出海前，都要用桅绳浸海水净面。" 正厅忽传来林沧溟的醉吼，刀风扫得灯笼乱晃。韩铁头拎着酒葫芦翻上屋顶："总镖头又拿月港旧事下酒！"月光漫过老镖师刀鞘上的蓟镇风霜，将半生江湖酿成琥珀色的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