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你出去躲几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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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文书,别急,消消气!” 陈和平一边劝和着,一边偷偷拿胳膊怼了怼林川。 林川想起白天陈和平说的,按照产量提升的标准,公粮征收要从四万斤提高到八万斤。 可产量哪有提升都是吹牛逼吹出来的。 现在倒好……试验田的麦秸正开始发霉。 “陈队长,这麦子都黑了,真没办法了吗” 林川攥着那根发黑的麦秸,声音颤抖道。 陈和平喉结滚动了两下,刚要开口,李满仓突然从人群里冲出来,手里攥着镰刀:“再不割就全烂了!能抢收一点是一点!” “不行!”张文书一把推开满仓,挡在试验田前:“这是万斤试验田!一根都不能动!” 林川盯着张文书,拳头攥得咯咯响:“你是要眼睁睁看着粮食烂在地里” “烂地里也不能割!” 张文书咬牙切齿,脸上的肌肉都在抽搐:“这是政治问题!别跟我扯别的!” 空气突然凝固。 火把的光影在人群脸上跳动,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林川能听见自己太阳穴突突直跳的声音。 “陈队长!”林川猛地转身,死死盯着陈和平:“割不割” 陈和平的目光在张文书和林川之间来回游移,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和平哥……”林川压低声音:“好几千斤粮食啊……” 陈和平的嘴唇颤抖着,眼神里满是恐惧。 那顶“破坏社会主义建设”的高帽子,压得他喘不过气。 林川的目光扫过人群。 火把下,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李满仓、丁大山、老张头、陈小芹……都是跟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的人,谁舍得看着粮食白白烂掉 他突然想起姥姥讲起姥爷和三个舅舅饿死那年的事。 每次姥姥提起,都是满眼的悲痛。 “割!”林川突然暴喝一声,声音在寂静的夜里炸开,“把麦子都割了!能抢一点是一点!” “你疯了吗”张文书猛地跳起来:“试验田可是上级的命令!” “命令”林川冷笑:“等麦子全烂在地里,什么命令都不好使!” 人群骚动起来。 满仓第一个举起镰刀:“林川说得对!” “割了!都割了!”陈小芹跟着喊道。 “对!割了!”人群开始附和。 “你们谁敢动!”张文书大喊道:“今天我就站这儿,看谁敢下地割麦子!” 林川握着镰刀的手在颤抖,他盯着张文书的眼睛,声音沙哑道:“再不割,麦子就全烂了!你不让割麦子,是想要全屯人的命吗” “你别跟我说这些!”张文书的脸在火把的光影中扭曲:“谁破坏万斤试验田,谁就是反革命!” “我是什么人,你说了不算!” 林川突然暴喝一声,一把将他推开:“我只要上官屯能吃上饭!” 他站到试验田旁边,弯下腰。 镰刀贴着地皮划过,一排麦穗整齐地倒下。 “我也来!”李满仓冲了过来,手里的镰刀闪着寒光。 “还有我!”陈小芹紧随其后。 三个人动作很快,锋利的刀刃划过麦秆,发出清脆的响声。 麦穗像割韭菜一样倒下。 “我也来!” “我也来!” 更多的村民加入了进来。 人群像潮水般涌进试验田,镰刀挥舞的声音此起彼伏。 “疯了,都疯了……” 张文书跌坐在地上,看着骚动的人群,脸上没了一丝血色。 这场疯狂的竞赛,已经到了失控的边缘。 镰刀挥舞的声音此起彼伏,像是一场无声的抗议。 张文书看着试验田里的麦穗一片片倒下,脸色铁青。 他跌跌撞撞爬起身来,转身就跑,背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仓皇。 “坏了,姓张的跑了!”丁大山喊了一声。 “跑就跑呗,留在这儿挨骂啊”李满仓不在乎地说道。 “唉,你不懂!”丁大山看了看林川,叹了口气:“这可咋整……” “赶紧收麦子吧!”李满仓嘀咕道:“后面的事儿,后面再说。” 别看李满仓打猎水平一般,可下地干活的本事却是一流。 只见他半跪在地,左手拢住麦秆根部向外一撇,右手镰刀贴着土皮“唰”地削过去,一刀就是一片。 身旁的陈小芹卯足了劲儿,辫子被汗水黏在脖颈上,专挑穗头相对完好的麦株下手,每割五步就回头把麦捆斜插在田垄上,防止麦穗闷焐。 人群自发分成三股:青壮在前方开割,妇女用草绳扎捆,老人带着孩子用独轮车往晒谷场抢运。一帮老头老太太蹲在晒谷场上,把霉变的麦穗单独挑出来,准备摊开晾晒。 “陈队长——”有人跌跌撞撞地跑过来。 陈和平从人群中露出脑袋:“咋的了” “张文书骑车回公社了,说是要带民兵来抓人……” “啥抓人”人群中发出惊讶的呼声。 “抓谁”众人面面相觑。 “肯定是抓陈队长……”有人低声道。 “不对,抓林川吧”其他人说道。 “行啦,别说些没用的!” 陈和平皱着眉头,摆了摆手:“赶紧干活!” 原本还热闹的麦地里,只剩下镰刀割麦子的声音。 所有人的心头都沉甸甸的,像是压了块石头。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晒谷场方向传来欢呼声。 第一车抢收的麦穗,筛出二百斤相对完好的麦粒。 这声欢呼像针尖扎进每个人心里。 不知谁喊了句“趁着露水割更快”,镰刀挥动的破空声骤然密集。 晨雾中,最后几垄病麦在金属与秸秆的摩擦声里纷纷倒下。 “林川。”陈和平喘着气,找到同样累到虚脱的林川:“要不,你去索伦族躲几天吧……” 林川笑了笑,没有说话。 老实说,对于陈和平昨晚唯唯诺诺的表现,他心里很不满意。 可话又说回来,他是生产队的干部,上头下来的指示,他能怎么选择 要知道,最近一段时间,光是整个县里就有几十个农民因为反对移苗并丘被批斗。 那一顶帽子……太大,太沉重了。 沉重到……能让人家破人亡…… 不过此刻,林川的心里却轻松了许多。 这段时间太憋屈了。 很多话想说却不能说,很多事想做却不能做。 趁着昨晚,都发泄了出来。 虽然不知道有什么在等着他,但林川知道,自己不后悔。 为全屯的父老乡亲冲动一回,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