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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任工部侍郎的皂靴刚踏上磁州地界,陆云袖的绣春刀已挑开驿站窗棂。 沈知意将《城防疏》残页浸入磁液,水纹里浮出几行隐字:"磁河改道日,便是九边倾覆时。" "阿姐看这里!" 阿椿蹲在驿道旁,铁算盘贴着地面划圈,"这些车辙深三寸,运的绝不是陶土。" 知意指尖捻起车辙间的褐色粉末:"掺了辽东朱砂的磁粉,和官船上的瓷片同源。" 戌时三刻,三人尾随运料车摸到磁河上游。 月光照亮新筑的堤坝,闸口处堆着磁州窑特制的镇水兽。 本该蹲踞在黄河渡口的石狻猊,此刻眼眶里却嵌着工部铜符。 "他们在截断磁河支流。" 陆云袖刀尖刺入堤坝裂缝,带出黏连的糖丝,"用沈大人改良的糯米灰浆,掺了延缓凝固的蜂蜡。" 河对岸忽起火光,三十名工匠正往河床铺青瓷片。 阿椿用磁石试了试瓷片走向:"是仿制的听风瓶纹!他们在用瓷片铺引水渠。" 知意腕间疤痕突然刺痛,她抽出父亲遗留的磁针插进河岸。 针尖指向东南时,远处传来闷雷般的震动。 磁州窑七孔烟囱同时腾起黑烟,本该烧制贡瓷的龙窑,竟在子夜开炉! 陆云袖割裂运料车的苫布,露出成捆的辽东桦木:"嘉靖二十二年,工部批文说辽东林木尽数用于修皇陵。" "但磁州窑烧瓷用的都是太行松。" 知意掰断桦木茬口,"断面有糖霜,这是水运防潮的法子。" 三人潜至龙窑背坡时,窑工正将青瓷胚体浸入血色泥浆。 阿椿沾了点浆液嗅闻:"磁粉混着茜草汁,和染坊废墟里的一模一样。" "沈姑娘好眼力。" 新任工部侍郎从窑火阴影中踱出,腰间玉坠刻着磁州窑龙纹,"令尊当年若肯用辽东磁砂,何至于炸窑殒命" 知意猛然想起《磁砂录》里的朱批:辽东砂多赤,遇火则化金。 她突然扑向浸釉的木桶,将磁针插进泥浆——针尖竟慢慢镀上层金箔! "你们在瓷胎里掺赤铁砂!" 她举起发黑的磁针,"烧制时铁砂化金,用贡瓷夹带私金!" 侍郎抚掌大笑,袖中抖落半张磁纹糖纸:"磁河改道后,运瓷官船直抵天津卫。沈姑娘不妨猜猜,工部今年新造的缉私船,龙骨用的什么木" 陆云袖的绣春刀突然劈向窑口,斩断的瓷胚里滚出金珠。 女锦衣卫用刀尖挑起尚方剑穗:"严嵩倒台前赐我的,今日斩个四品侍郎倒也使得。" 窑顶突然砸下陶罐,靛蓝烟雾瞬间弥漫。 阿椿抛出磁粉,烟雾中显出道逃窜的人影:"是漕帮的二当家!" 追至磁河故道时,二当家的舢板正卡在沈明允设计的分流闸口。 陆云袖的刀风扫落斗笠,露出那人脖颈处的烧伤。 与染坊周御史的磁粉灼痕如出一辙。 "五年前炸窑时你也在场!" 知意攥紧磁州窑特制的闸门钥匙,"罗九川根本不是意外身亡。" 二当家突然扯开衣襟,胸口刺着磁州窑的陶印:"沈明允逼我们用辽东砂,炸窑那日他本该死......" 弩箭破空声打断供述,工部侍郎的亲兵竟推着磁州窑改良的投石机现身。 阿椿的铁算盘被碎石击碎,最后一枚算珠滚进闸门机关。 "沈姑娘,开闸!" 知意将钥匙插入生锈的锁眼时,磁针突然指向河底。 分流闸升起瞬间,二十年前沈明允埋设的截流网浮出水面。 网上挂满裹糖瓷片,每片都刻着工部批文号! "令尊早料到有人私改河道。" 陆云袖斩断铁索,"截流网用磁州窑的匣钵钢,专克工部的镀金船。" 磁河怒涛中,工部新船纷纷触网倾覆。 侍郎抱着的金砖突然吸附在钢索上,将他拽入旋涡。 二当家趁乱跳上轻舟,却被阿椿弹出的算珠击中膝盖。 当年染坊里的铁算盘残片,此刻成了最趁手的暗器。 "磁州窑往南五十里!" 二当家在绣春刀下挣扎,"严世蕃的窖藏......全在陶祖庙的地宫里!" 陶祖庙的琉璃瓦在雨中泛着幽光,知意推开沈明允亲塑的陶神像时,地宫石阶渗出甜腥气。 陆云袖的火折照亮壁上抓痕,某处朱砂符咒被抹去半角。 正是嘉靖二十二年天师府失窃的镇妖箓。 "他们用道门秘术养磁砂。" 阿椿摸过石壁上的釉泪痕,"磁州窑的陶土混着人血。" 地宫尽头堆着三百口磁州窑龙缸,缸口封着工部火漆。 知意砸开首缸时,凝固的糖浆里泡着具锦衣卫尸骸。 飞鱼服金线里缠着磁州窑的试釉丝。 "是嘉靖二十年的巡盐御史!" 陆云袖挑出尸骸口中的玉蝉,"严党倒台前失踪的六位言官......" 暗处忽有陶埙声起,二十名陶俑守卫眼眶发亮。 阿椿抛出磁粉,埙声控制的金线在粉尘中显形:"沈姑娘,东南震位!" 知意将父亲遗留的磁枢插入地脉裂缝,整个地宫突然震颤。 陶俑守卫在磁力牵引下互相砍杀,金线崩断时显露出操控者真容——竟是五年前就该斩首的严府管家! "老贼看箭!" 陆云袖的鸣镝箭射穿其琵琶骨,箭尾系着的磁州窑陶铃叮咚作响。 管家倒地时袖中滑出磁纹密卷,赫然是居庸关布防图的另一半。 "严嵩当年收买磁州窑匠人,在九边城墙埋设磁暴引信。" 知意展开密卷的手在发抖,"只待东南倭乱起,便要......" 爆炸声突然从头顶传来,陶祖庙主梁轰然倒塌。 阿椿推开知意时,腿骨被坠落的陶神像砸碎。 少年用染血的算珠摆出磁州窑秘传的九宫阵:"沈姑娘,地宫还有暗道通磁河......" 陆云袖背着阿椿冲出火海时,磁河上漂满工部官船的残骸。 知意怀中《城防疏》被火舌舔舐,显露出最后的隐文:"磁州窑存亡,系于匣钵。" 三人夜闯官窑遗址时,戍卫的竟是漕帮残党。知意按父亲传授的步法穿过匣钵阵,在最高大的龙窑深处找到沈明允的绝笔——烧制在匣钵内壁的《磁经》。 "......磁砂本无善恶,然人心分正邪。余熔佩剑铸此窑,但求浩然正气存于火......" 窑顶突然射入火箭,泼了火油的匣钵熊熊燃烧。 阿椿用铁算盘残框卡住窑门机关:"沈姑娘,你带陆大人走!" "一起走!" 知意去拽少年染血的衣袖。 "得有人留下转动鼓风机。" 阿椿笑着咳出磁粉,"沈大人当年救我一命,如今......" 陆云袖打晕挣扎的知意冲出窑口时,龙窑在惊天动地的爆炸中坍塌。 飞溅的匣钵碎片在空中拼出磁州窑最后的图腾,火光里隐约可见阿椿用铁算盘摆出的卦象——坎上离下,既济。 磁州新窑开炉。 沈知意将最后一把辽东磁砂撒入窑火,飞溅的火星里浮现阿椿的面容。 陆云袖的绣春刀已换成磁州窑铁尺,正逐行比对工部新批的运河图。 暮色中传来驿马嘶鸣,居庸关守将送来半片沾糖的磁州窑残瓦。 长城根基处又见裹金铜锭,瓦上刻着新侍郎的印鉴。 知意摩挲着父亲遗留的磁针,针尖直指东南。 染坊废墟里新栽的茜草在风中摇晃,殷红如那夜未冷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