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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意凝视鎏金螭龙扣中震颤的磁针。通州码头的方位令她想起三日前截获的粮船。 那些本该运往辽东的军粮，船舱夹层却塞满硝石。 陆云袖的银梭突然穿透井壁青苔。 三寸之下，浸过桐油的苎麻线正沿着船舷渗出。 "姑娘且看。" 老渔翁的指尖在沙地画出半截榫卯，"这是龙江船厂第三代总旗独创的卯接法..." 话音未落，东南方传来裂帛声。 “这是官商勾结所导致的…” 改良战船的残骸间，半截桅杆正以的"九浅一深"节奏撞击礁石。 这是要将此地改造成私自建造炮火的地方，这是故意的阳谋栽赃。 沈知意耳廓微动。 这分明是云州绣娘传递密信的敲击暗码。 她挥梭挑开断裂的榫头。 紫檀木芯里嵌着的铜制簧片，竟是工部核准的铜壶滴漏配件。 簧片表面酸蚀的纹路，怎么看都很是眼熟。 "有人在复制机关制造机关！要将我们的千丝狱变成朝廷的对立面，造反者" “阿姐，你也看出来了” “你们家这次估计幸好你父母离世，不然这个阳谋的结局，你们家将万劫不复。” 八角井深处突然传来齿轮卡涩的异响。 沈知意反手将银梭刺入岩缝，带出的铸铁轴承内部，竟填充着火药。 沈知意猛然抬头。 浪岗山崖壁的硝石矿脉正在晨光中泛出诡异的靛青色。 "他们在利用矿脉共振！然后导致爆炸。" 她扯断三股绞线抛向海面。 苎麻纤维遇水膨胀，遇见火就成了导火索。 缺失的望潮礁哨所方位，此刻正被严府战船的青龙旗覆盖。 陆云袖的银梭穿透三层甲板。 精钢轴承内部，浸泡青盐的棉絮已膨胀至临界。 她突然明白去年倭寇战船为何能在寒冬突破冰封海面。 这些克扣的御用棉本应用于水师战船的防冻处理。 此刻就成了火药的导火索。 东北方升起的狼烟就是记哈，传递这信息。 也幸好自己和陆云袖发现这件事。 也幸好这里的大多数不允许这件事发生。 沈知意挥梭击碎祠堂照壁，夹层滚落的铜壶滴漏内胆表面。 "严世蕃在改良佛郎机炮！也不是他，或许这里面有皇家的身影。" 她耳畔响起汪鋐嘉靖二年面圣时的谏言："膛线虽利，然磨损炮管..." 各种船突然随潮水翻动。 浪岗山西侧炸开第二道水柱。 改良官船的残骸间，沈知意看见熟悉的青铜簧片正在海水中显形。 八角井底传来机械咬合的闷响。 三百台改良织机突然转向，冰蚕丝在磁石阵牵引下结成《皇明九边图》轮廓。 缺失的辽东防区，此刻正被严府战船的阴影缓缓覆盖。 陆云袖的银梭突然钉入祠堂梁柱。 梭尾震颤的频率，竟与二十年前沉没的福船龙骨共鸣声完全一致。 她劈开裂开的柁木，夹层滚落的铜钱表面，"嘉靖通宝"四字正在盐蚀作用下失去了原有的本色。 沈知意望向通州码头的方向。 鎏金螭龙扣中的磁针已停止颤动，针尖凝结的海盐结晶，正折射出工部尚书府邸的琉璃瓦纹样。 浪岗山的海风掠过改良火器的残骸，将私铸铜钱卷入深海。 而那些沉没的罪证，正在暗流中默默拼接着更大的阴谋版图。 沈知意攥紧鎏金螭龙扣，咸涩海风裹着硝石气息灌入祠堂。 陆云袖的银梭正钉在褪色的《漕运考成簿》上，梭尖挑起的宣纸碎片显露出通州至云州段河工银两的朱批痕迹。 那抹赭红与工部尚书私印的印泥成分如出一辙。她明白了，这是皇家的产物。 "验过硝石结晶了" 她屈指轻弹井沿青铜簧片。 陆云袖将丝帕浸入八角井水，帕面浮起的六棱晶簇在晨光中折射出七种色泽："与兵部存档的辽东火器营配给硝石同源。" 东北方突然响起三短一长的螺号。 沈知意耳廓微动，这是云州船坞大工头遭遇险情时惯用的示警调。 她扯过半截苎麻缆绳缠住井轱辘，绳身浸染的桐油是"三绞九转"技法渗透进榫卯缝隙。 "劳烦阿姐守阵。" 话音未落，她已踏着改良织机的冰蚕丝跃向礁石群。 浪涛拍岸处，三十丈长的漕船龙骨正卡在铸铁轨道间，船板夹层散落的铜钱在浪涌中显形。 那些"天启"年号的阴刻痕迹正被海水蚀成工部侍郎的花押纹。 老渔翁塞入她袖中的星罗盘突然自鸣。 磁针在"巽"位疯狂震颤和《漕船修造令》中沉船打捞的方位测算。 沈知意反手将银梭刺入船板裂缝，挑出的紫檀木芯里嵌着半枚铜制齿轮，轮齿咬合角度恰是嘉靖九年改良水密舱的工部秘档数据。 "姑娘当心！" 陆云袖的示警与破空声同时抵达。 三支淬毒弩箭钉入她方才立足的礁石，箭尾缠着的冰蚕丝正以《云州绣谱》记载的"乱针绣"技法结成潮汐图谱。 沈知意挥梭截断丝线，坠入海水的图谱遇盐显形，竟是通州码头戌时的漕船泊位图。 八角井方向突然传来金铁刮擦声。 她翻身跃回祠堂时，只见三百台改良织机正将冰蚕丝织成《九边军镇图》，缺失的蓟州防区被某种酸液蚀出波浪纹。 正是倭国漆器特有的"波千鸟"图案。 "有人在复制沉船龙骨！这是要陷害你们谋反呢" “陷害你们家吧，毕竟千丝狱是你父亲主管的人” 陆云袖劈开裂开的榫卯，露出内部填充的青盐结晶。 "这么多晶盐，这哨船龙骨就容易被这样被盐蚀断裂的。" 沈知意突然感觉耳旁有风传来。她想起来哥哥曾经说过： 嘉靖二十二年的浪岗山海战，二十艘改良福船在满月夜集体龙骨断裂。 当时不知道什么原因，现在看来，原来都是青盐作祟。 她将银梭刺入磁石阵"壁宿"方位，祠堂地砖轰然翻开。这里果然有人改造过。不是原来房屋的结构。 浪岗山西侧炸开第三道水柱。 改良佛郎机炮的残骸间，沈知意看见熟悉的青铜簧片。 与三年前父亲呈交兵部的《火器改良疏》附件完全一致。 她指尖抚过簧片表面的螺旋纹路，那些曾被兵部老臣斥为"奇技淫巧"的膛线设计，此刻正泛着致命的铁锈。 "阿姐可识得此物" 她将簧片浸入硝石溶液，表层铜绿褪去后显露出密密麻麻的针孔。 "他们在试验膛线磨损对射程的影响！" 远处突然升起狼烟。 缺失河段此刻正被严府战船的阴影覆盖，船首铜制獬豸像的瞳孔里正在冒着烟雾而来。 八角井深处传来机括卡涩的异响。 她挥梭击碎正在倾斜的磁石，飞溅的铸铁碎屑中混着云州官盐特有的青灰色结晶。 她突然那句"改的是大明的血脉"突然在耳畔炸响，沈知意猛然醒悟。 那些私铸铜钱上的年号错位，实为篡改《大统历》的预备手段。 这些看似是严世蕃的证据，实则，都是指向自己父亲带着千丝狱要谋反。 看似陛下要阿姐跟自己去查严世蕃，实则陛下已经对沈家起疑许久了。 想明白这些， 她终于理解了自己的父母为何突然要求死。 她多次复盘那次事件，自己父母根本就有更好的方式避免死亡，可是他们依然选择死亡。 原来是为了千丝狱和自己儿女。 这样子就让千丝狱永远的消失了。 只是这里，看来自己还是太年轻了，怎么又来了。这里肯定有人在传递信息给朝堂的人，也幸好这里暴露了，也幸好这里就是老弱病残的老者。 "劳驾阿姐取《观星台密档》庚戌年卷。" 银梭破空声里，泛黄的历书残页铺陈井台。 沈知意指尖划过"七月朔日"的星象记录，在井水倒影中与私铸铜钱排列成阵。 当月缺失的"鬼宿"方位，恰对应通州码头未时三刻的潮位。 正是严府战船此刻的泊锚时辰。 浪岗山东崖突然坍塌。 改良织机织就的《皇明九边图》被海风掀起，冰蚕丝在硝烟中绷出嘉靖八年废弃的《长城防线修订案》图样。 沈知意看见缺失的喜峰口防区，正被某种酸液蚀出朵颜三卫的狼头徽记。 "他们要重改边防，那这边防的海军军费估计有的千丝狱来背负了！"陆云袖劈开漂来的货箱。 散落的银锭表面，火漆纹路正被海水蚀成瓦剌贡品的图腾纹。 "严世蕃要重演土木之变！这是私家铸造的。" 东北方海面突然浮现数十个鱼鳔气囊。 沈知意挥梭刺破最近的气囊，涌出绿色液体轮廓。 沈知意看见缺失的琉球列岛方位，正被严府战船的青龙旗缓缓覆盖。 那些旗帜的苎麻纤维里，混着兵部严令管制的火硝结晶。 "姑娘看这个！" 陆云袖挑开敌船甲板的沥青层，露出的青铜炮管内壁布满螺旋状锉痕。 沈知意指尖抚过那些曾被视为禁忌的膛线，突然明白汪鋐当年为何坚持销毁所有样炮图纸。 这些改良火器若落入倭寇之手，九边重镇将成齑粉。 浪岗山崖壁轰然开裂。三百架南宋床弩的绞弦在晨光中绷紧。 沈知意望向磁石阵中渐次亮起的二十八宿方位。 终于读懂那些人用生命隐藏的真相。 这场延续二十年的阴谋，实为工部与兵部某些人精心设计的军器走私链。 这背后的人一直在做军火生意。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改良战船的帆索，沈知意看见冰蚕丝在硝烟中显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