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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细密如针,将渝州古道染成青灰色。 凌无涯勒住缰绳,马蹄在泥泞中踏出深浅不一的印痕。 他怀中那封染血的信笺硌得胸口发疼,师父临终前攥着信纸的模样又浮现在眼前。 "快走...去找沈知意或者去京城刑部找沈砚,他们见了信,会知道怎么回事的。"白发老者五指深深抠入床板,喉间发出破风箱般的嘶声。 "去白帝城找..." 话未说完便断了气,只留下三道焦黑指印烙在信纸边缘。 山道忽然响起金铁破空声。 凌无涯俯身贴住马背,三枚柳叶镖擦着发髻掠过,钉入前方槐树。 枯叶纷飞间,三道黑影自崖壁跃下,为首者手中九环刀寒光凛冽,刀刃上七枚铜环竟全数封死,这是关外"哑刀"特有的制法。 "青城派的小子。" 持刀人嗓音沙哑如砾石相磨。 "把东西留下。" 马匹受惊扬蹄,凌无涯顺势滚落,腰间长剑出鞘时带起一蓬水雾。 他记得师父说过,二十年前巴蜀出现过一个使哑刀的组织,专门替人处理见不得光的买卖。 当时青城派七位长老联手围剿,却在夔门峡谷尽数殒命。 刀光乍起如银蛇狂舞,招式间竟透着少林伏魔杖法的刚猛。 凌无涯以青城松风剑应对,剑尖连点对方腕间神门穴,却见刀锋陡转,化作武当两仪剑的缠字诀。 这路数分明是...... "千机手谢三郎!" 凌无涯突然想起渝州说书人口中的武林异闻。 "你怎会活着" 持刀人动作微滞,面具下传来冷笑:"小子眼力不错。" 话音未落,九环刀突然脱手飞出,刀柄处机括弹开,竟射出三道乌光。 凌无涯旋身避让,左肩仍被划出血痕,这才看清那暗器是淬毒的峨眉刺。 山道尽头传来马蹄声,另外两名杀手忽然收势后撤。 谢三郎探手接住回旋的哑刀,阴恻恻道:"今日留你性命传话,青城派欠的债,该还了。" 说罢纵身跃上崖壁,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山岚中。 凌无涯按住流血不止的伤口,忽然瞥见泥地里半截烧焦的檀木佛珠。 他蹲下身用剑尖挑起,十八粒珠子中唯有一粒完好,上面隐约刻着"慈航"二字。 雨势渐急,山风卷着潮湿的腐叶气息扑面而来。 青年剑客将佛珠收入怀中,想起师父断气时那三道灼痕,分明是佛门绝学拈花之力所伤。 可慈航院二十年前就因主持私练魔功被武林除名,据说全寺僧众早已...... 金针封住的曲池穴突突跳动,凌无涯握剑的手掌沁出冷汗。 谢三郎的九环刀劈开供桌,木屑纷飞间露出刀背上新添的唐门蝶纹—。 二十年前围剿慈航院的六大派标记。 "青城派的松风剑,慈航院的拈花指。" 谢三郎刀锋擦着少女的竹笠划过,火星溅在褪色的菩萨像上。 "倒是凑齐了祭品。" 凌无涯格开斜刺里袭来的峨眉刺,剑锋在哑刀第七枚铜环处骤然凝滞。 当年七长老围攻谢三郎的旧事涌上心头,那铜环内侧的豁口,分明是松风剑第九式"万壑松"留下的痕迹。 少女突然甩出雷火弹,硫磺味裹着青烟炸开。 凌无涯袖中佛珠被气浪震起,残存的"慈航"珠映出诡异红光。 谢三郎瞳孔骤缩,回刀护胸的招式竟露出岭南五虎断门枪的手势。 "果然是你!" 少女指尖金针突然转向,直取谢三郎咽喉:"二十年前假死脱身的慈航院首座!" 凌无涯的剑尖停在对方肋下三寸。 记忆里师父临终前扭曲的面容与眼前刀客重叠,那道贯穿左肩的旧伤,正是青城派清理门户时特有的十字创口。 庙外骤雨忽歇,月光透过残窗照在九环刀上。 七枚铜环叮当作响,露出内侧用血漆描摹的梵文。 正是当年慈航院镇寺之宝《楞伽经》的残页。 "当年你们六大派为夺经书血洗寺院,可曾想过漏了个烧火的小沙弥" 谢三郎喉间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刀法陡然变得癫狂。 凌无涯连退七步,剑柄突然触到供桌下的机括。 腐朽的菩萨像轰然转动,露出地窖里整墙的慈航院武学图谱。 每张人像咽喉处都点着朱砂痣。 "快走!" 少女将艾绒灰烬撒向图谱,火舌瞬间吞没了谢三郎的咆哮:"去找沈知意,她手里有经书下半卷!还能救你" 凌无涯跃出地窖时,最后瞥见燃烧的经文中浮现金漆小字:青城掌门亲启。字迹看着很是熟悉,就是记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凌无涯借着雷火弹的余烟掠出破庙,后背衣衫已被冷汗浸透。 少女的竹笠在月色下泛着冷光,袖口金针随着奔逃簌簌作响。 "西南三里有个渡口。" 她突然折向灌木丛。 "沈知意到底在哪.." 话音戛然而止。 三枚透骨钉钉在两人脚前,钉尾系着的银铃在夜风中叮咚作响。 凌无涯握剑的手腕青筋暴起。 这是唐门追魂钉的制式,可钉子表面浮凸的宝相花纹,分明是慈航院超度亡魂时用的往生咒。 少女忽然扯下发带,乌发间赫然藏着半枚玉珏。 当玉珏与凌无涯怀中佛珠相触时,残存的慈航珠突然迸出裂响,内层薄如蝉翼的金箔上,密密麻麻写满梵文。 "经书上半卷竟藏在佛珠里!" 少女指尖拂过金箔,脸色骤变。 "快记下这行小字……" 破空声再次袭来。 这次是七枚铜环,每枚环内都嵌着淬毒的倒钩。 谢三郎的哑刀劈开树丛,刀背上六大派标记在月光下泛着血光:"当年青城老道在经书夹层留了密信,你们当真以为能活着送到沈知意手里" 凌无涯挺剑迎上,松风剑法突然变了路数。 剑锋掠过第三枚铜环时,他手腕轻抖,竟使出峨眉派"月落乌啼"的起手式。 这招正是昨夜在破庙地窖图谱上所见! 谢三郎瞳孔骤缩,回防时九环刀不慎勾住自己衣襟。 凌无涯趁机挑开其面具,狰狞的烧伤疤痕下,耳垂那点朱砂痣鲜艳欲滴。 正是慈航院首座闭关弟子才有的印记。 "释明师兄" 少女突然颤声开口。 "你明明死在藏经阁大火..." 谢三郎身形剧震,刀法突然凌乱。 凌无涯的剑尖已抵住他喉头,却见这人突然狞笑着撕开衣襟,胸膛上六大排掌印层层叠叠,最深处那道十字伤痕泛着青紫。 正是青城派戒律堂处置叛徒时用的透骨钉所伤。 "二十年前六大派掌门齐聚慈航院,说是要诛灭魔僧..." 谢三郎咳着血沫大笑。 "其实是为抢《楞伽经》里记载的前朝宝藏!你师父怕事情败露,亲手用松风剑洞穿我琵琶骨..." 凌无涯握剑的手微微发抖,忽然想起师父临终前死死攥住的,除了染血信笺,还有半块刻着"慈航"的掌门玉牌。 山道尽头忽有马蹄声如急雨,数十盏灯笼撕破夜幕。 为首者玄色官服上的獬豸补子隐约可见,腰间雁翎刀未出鞘已有龙吟之声。 "沈某来迟了。" 马上人甩出铁链缠住谢三郎脖颈,令牌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正是刑部侍郎沈砚。凌无涯怀中的染血信笺突然无风自动,纸背显出血字:若见此令,格杀持经人。 少女突然将玉珏按在凌无涯掌心,金箔经文遇玉生辉,竟在泥地上投出星图。 沈砚的刀光已到眼前,凌无涯被迫翻身滚下山崖时,最后听见少女的呼喊: "去找知意,经书下半卷在..." 江水没顶的刹那,他看清玉珏内侧的小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