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分野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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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秋拿起瓢从缸里舀了瓢凉水，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扭头看到两妹妹脸上的大黑眼圈，宋秋道：“刚入冬，你俩这会儿还不睡，就在这干坐着彩云，小小才6岁，你15了，也不懂事” 宋彩云不高兴，唇角扯了抹冷笑，看向一旁。 宋秋道：“你们先回屋去睡，猪刚抬来，还得杀了分肉呢。” 宋彩云皱了下眉，半信半疑：“真的有猪肉” 自己的这位哥哥，说话一直不着调。 “有！”宋秋咧嘴一笑，“放心吧！” 这抹笑容，让宋彩云的眉心褶皱加深。 她睡不着的还有一个原因，是一直在心里复盘白日的事。 现在看到宋秋这一抹笑，宋彩云忽然真的觉得，哥哥不一样了。 之前他鬼迷神叨，眼睛里嘴巴里，都只有于美丽。 现在这个笑容，清爽干净，眼神都显得明亮清澈。 不行—— 他干得混账事还是太多！不能这么轻易就信了！ 宋彩云牵起妹妹的手起来：“我带小小先去睡，你回来了就也睡吧，没有猪肉也没事，你可不要想着大晚上的去……” 偷这个字，宋彩云说不出口。 宋秋一愣，而后淡笑：“放心！” 他知道自己没那么快能够在两个妹妹心里重新建立起哥哥的形象，不过没事，这辈子还很长，他会保护好她们，当一个合格的大哥！ 想着，宋秋转头打量屋里。 这是间厨房，屋里陈设简单，但是父母留下的底子好，地上铺了砖，不是那种凹凸不平，都是坑的土。 灶台里烧着火，还滚烫着，俩丫头居然就在这里熬了一宿。 眼角余光瞧见宋彩云变了脸色，宋秋朝她看去，却见她晒得黝黑的面孔充满不安，赶紧道：“你，你别乱打注意！咱们家里没东西能让你拿去卖了！” 妹妹这一脸警惕，宋秋心中顿起心酸。 他以前真的很混蛋，游手好闲，家里面能卖的都被他偷偷拿去变卖了，好在，他醒来的这个时间还来得及，两个妹妹都完好无恙地留在他身边。 “不卖了，”宋秋语声认真诚恳，“放心吧，不仅不卖了，我还要把那些我卖出去的东西都补上，过几天，咱们就在那边做个木架子！” 宋彩云看向那空落落的灶台一角，一点都不信哥哥的话。 妹妹这时在旁边打了个哈欠，大大的眼睛都是困出来的眼泪。 宋秋道：“快回屋吧，别愣着了！看看小小，困成什么样了。” 宋彩云沉了口气，埋怨地看了宋秋一眼，牵着宋小小走了。 两个妹妹走后，宋秋继续打量厨房。 前世，他在和于美丽结婚后，于美丽花钱如流水，更是一天班都不上，还迷上了跟人打麻将和纸牌。 那会儿他为了经营家庭，照顾好两个孩子，做过数不胜数的职业： 屠户，厨师，工地瓦匠，供销社采购员，货车司机，修车行员工…… 可惜，他挣钱的速度赶不上于美丽花钱的速度。 一度想在时代浪潮拍来时踩上风口，开个厂，却一分本钱都没有，被于美丽挥霍得精光。 于是，他空有几十年的从业经验，却半点起家的能力都没有。 好在现在，一切都不晚！ 可以趁着还年少，出人头地，带两个妹妹过上幸福的日子！ 对厨房的结构布置有了大概了解，心里有数后，宋秋拿起角落里的木编筐去院子里里里外外清洗干净，再拿了和扁担，再度离家。 村长家此时正热闹。 都是从小在后山上跑着长大的娃，宋秋和宋大壮、宋文书及宋二娃几乎都有些屠户天赋和技巧。 等宋秋到时，他们几个差不多已经将肉分好了。 人手多，连猪蹄的猪毛都给烫干，给搓得不剩几根。 宋文书的大哥宋文韬也在，他拿着一把剔骨刀，正要去洗，听到宋大壮跟宋秋打招呼，他扭头看去，脸色一下子垮下来。 宋秋看到他瞬间阴沉的脸，记忆飞快闪回，想起发生了什么。 对他来说是四十多年前的记忆了，但是对于宋文韬，这才过去没几天。 前几天，于美丽不知为何，一直去找宋文韬说话，动不动就要去找宋文韬，这事让宋秋心里有刺。 于是在晒谷场遇到时，宋秋私下找到宋文韬，让他能不能离于美丽远点，别走得那么近，然后被宋文韬怒骂了一顿—— 宋秋自然不服，两个人吵得很凶。 最后，宋文韬让他滚远点，以后别出现他跟前，否则直接揍他！ 这些记忆一苏醒，顷刻宛如一道雷劈在宋秋的头上。 当年咋就那么蠢！ 蠢的清澈，蠢的令人想笑！ 不过紧跟着，宋秋又想到不久之后会发生的事。 大概在年关将近的时候，甘化村和隔壁村王家庄因为水渠发生械斗。 宋文韬赶去劝架，但是被王家庄的人一刀捅死了—— 当时场面非常混乱，没有抓到凶手，而因法不责众，所以参与械斗的王家庄所有人员都去西山路的采石场进行三个月的劳改。 然后这件事，在台面上就这么轻轻过去了。 但宋文韬的死，对于村长宋德厚，还有宋文书来说，都是一个沉痛打击。 宋秋也是在那个时候才知道，宋文韬有一个即将要结婚的对象在谈，他对于美丽压根就没兴趣。 宋德厚在宋文韬枉死后衰老得非常快，他没再当甘化村的村长，在三年后病死。 宋文书在宋德厚死后便离开了甘化村，后来宋秋再也没见过他。 这些记忆在脑海中苏醒，宋秋忽然不是滋味。 自打他父母去世后，村长宋德厚给予了他们家很多帮助，这才让他把两个妹妹都拉扯起来。 尤其是小小，小奶娃实在不好带，饿哭了又没粮时，村长就让宋文韬带着他去找村里面刚生完孩子的妇女要上几口，这才给喂大的。 “干啥呢！”宋大壮忽然推了宋秋一把，“低头看地面干啥，又没掉钱！” 宋秋恍惚回神，看着他道：“……嗯，咋了” “分肉啊！”宋大壮指了指那头的猪肉，“你瞧那肉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