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人性的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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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人当真不知情。 她虽执掌中馈,可玉笙院铁桶一般,她连个嬷嬷都派不进去。昨夜陆娇是与她说了春杏的事,可将人带回来安置,她是半点不知。 此刻握着帕子,朝栖月看去。 这当口,春杏扶着宋母走进来。 宋母被关了一夜,虽有吃喝供着,可与自家高床软枕,呼奴使婢的待遇差距太远。 且国公府的奴婢又个个瞧她不起,辱骂讽刺的话根本没断过,经过一夜,她总是浑身戾气,也被整治得收敛不少。 这会儿乍见亲儿,那真是一腔委屈难诉,眼眶兀自红了。一把推开春杏,上前两步握住宋临的手,“儿啊,娘险些再见不到你。” 宋临当夫君不是个东西,为人子倒还有点样子,满目关切,声音颤颤,“母亲,你有没有事” 宋母便应景地流下两行泪,“还没死。” 栖月冷眼瞧着,倒是一家子演技派。 若非她亲自吩咐过下人,她都当自己虐待了这老妖婆。 宋临将宋母护在身后,转过身质问陆娇,“娇娘,你再与我闹嫌隙,也不该一言不发掳了婆母。母亲身子不好,此番若有个什么好歹,咱们为人子女,不怕糟天打雷劈么” 他疾言厉色说完,又换了语气,“我知你不是那般狠心之人,与母亲低头认个错,这件事便揭过去好不好总不能叫外人说你不孝,是不是” 宋母立马恢复几分嚣张气焰,到底顾忌着上首端坐,衣着华贵的王夫人,只跟着仰头,“就是,赶紧认错!” 当真是一出精彩绝伦的大戏! 陆娇瞅着面前这对母子的嘴脸,眼里最后一点光亮彻底熄灭。只是她不是那等善言辞的人,扭过头,不想再理会他们。 “宋大人——” 栖月轻笑一声,对堂上人道,“宋家太太的事,不与娇娘相关。你要寻仇,得寻我。” 她今日身上穿一件家常的鹅黄色折枝绿萼梅花裙,系一条轻烟淡柳色丝绦,明丽的一身,施施然坐着,便是叫人移不开眼的璀璨。 宋临与宋母对视一眼。 栖月继续笑道,“昨日宋家太太打我,我身边的妈妈们护住心切,这才将人请回府上。宋大人是要我道歉吗” 年少的夫人端庄秀美,盈盈带笑,说话缓慢斯文,瞧着一派柔雅和气,却叫宋临心头一凛。 便是一向嚣张的宋母,都默默闭紧嘴巴。 这女人可是能一言不发就将她关一夜的人。 人都欺软怕硬。 对陆娇她还能说两嘴,对这女人,宋母不敢。 宋临这时候又换了副端正的嘴脸,“其中必定有误会。” “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世子却为此恼了。” 栖月盈盈一笑,“我是朝廷命妇,一品诰命,哪里就能被人这般随意欺凌昨夜里便要将宋家太太扭送下狱……”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目光冷冽清明,朝着宋氏母子面上扫去,目中隐隐含着一股寒意。 宋临额角慢慢沁出汗来,便是宋母,都忍不住两股战战,不明白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看起人来怎么这般有威慑力! “到底是被我劝住了。” 她敛了笑容,轻描淡写,“何必闹得这般难看呢咱们还是要脸的。与我道个歉,这件事便过去了,以后也休要再提。” 归根到底,在绝对权势面前,宋府不堪一击。 宋母绑了也就绑了。 栖月说道歉,他们不倒歉就是不要这个脸面。 宋临脑子转得快,只怕今日的事不好收场,有这个台阶,赶紧先下了再说。 他倒是能屈能伸,当即行礼,代母道歉。 又朝陆娇道,“如今歉也倒了,误会解决。娇娘,咱们的事,家去再说好不好这一回,我一定给你个满意的交代。我昨夜愁得一夜没睡,别闹了,行吗” 往日里他低声求几句,陆娇总会软下心肠。可这回,她竟全不为所动似的,“宋临,和离吧。” 娇生惯养的小姐,有时候气急了,是会说些赌气的话。 宋临并不当回事,当着嘉乐堂一众人的面,便去握陆娇的手,“好了夫人,回去为夫好好与你赔不是。” 他撇过一眼春杏,毫不留情,“这贱婢扰得咱们家宅不宁,今日就留在国公府,任凭岳母发落。你与我回去,好生过日子。娇娘,别说那些负气话,我会心疼的。” 春杏眼神空洞,身子摇摇欲坠。 陆娇侧过身,避开他伸出的手,“春杏肚里怀的是福星,对你有益,还是带回去吧。” 宋临闻言眉头一挑,骨子里那点子得意遮都遮不住,吃定了陆娇一样,“我就知道你懂事。咱们这就回去,还是你想在娘家多住几天” 他十分体贴地询问意见。 “我自是要在我家住着。” 陆娇扭头看他一眼,与他拉开两步距离,“我的嫁妆这一年给你花用不少,罢了,只当我救济贫困。剩下的田产地契,我一并取回,等过了和离文书,你我两不相干。” 这话她在脑子里不知过了多少遍,如今说出来,只觉得胸中一口浊气呼出,说不出的神清目明。 “对了,如今你们住的宅子,也是我的陪嫁,限你三天之内搬离,也不算欺负了你。” 宋临几乎听呆了。 一向听话的大小姐这是怎么了 还要将他撵出门去 “娇娘!” 宋临这次是真的变了脸色,忽然就化身情圣,眼眶含泪,“娇娘你莫要胡闹了!这不是要活剖我的心么我对你的感情,你全然不要吗就为了一个春杏,难道以前的真情切意,便全不作数” 一叶障目。 人一旦跨过去,才知道当初错得有多离谱。 陆娇只觉得面前这个男人油腻又虚伪,冷笑道,“你对我的感情,后院那一堆女人都能见证。” 宋临顿时哑口无言。 无可辩驳。 从前他仗的,不过是陆娇盲目的爱,如今爱没了,他便被什么都不是。 这时候,外头走进来一个身宽体阔的侍卫,手里捧着单据和钥匙。他走到陆娇身前,将东西递出去。 是陆娇的嫁妆。 昨夜便商量好,今晨宋临前脚出门,时冬便派人立刻动手,整理箱笼,打包嫁妆,点齐人马,把陆娇嫁过去的一切连人带东西都带回了陆府。 宋临这会儿还想再求,宋母一看这架势,是真急眼了。 一跳三丈高,几乎扑过去,撕扯陆娇,“你个小贱人,居然敢抄我们老宋家,要将我们赶出去!没了天理王法不成!你嫁了人,那些便是宋家的东西,你给我还回来!否则,我,我就跟你拼了!” 阖府都是陆家的仆婢,焉能眼睁睁看着这老妖婆伤了自家小姐。 全都拦在陆娇身前。 宋母一想到家中金银都被带走,心口只疼得滴血,一双爪子就朝陆娇脸上抓去。混乱中,不知是怎么回事,她脚下一绊,趔趄跌坐地上。 宋临连忙去搀扶,也被几个婆子趁机给了几脚。 栖月看得暗暗爽快。 若非碍着身份,她都想上去跟两下。 陆娇手里握着嫁妆单子,冷声道,“嫁妆单子在此,这些都是我陆府的东西,没拿你们姓宋的一分一毫。春杏几个通房原本我也该带走,念着她是你的福星,怀着你的骨肉,我便大方些,赏给你。” 现在,拿着她的身契,这便从我家离开!” 宋临向来自诩读书人。 读书人红袖添香,那不叫好色,叫书中自有颜如玉。可如今这位自命不凡的读书人,怒不可遏,再端不住温文尔雅的皮,跟着他老母一并吼道: “你嫁给我,生是我宋家的人,死是我宋家的鬼!哪里有你的嫁妆那都是我的!你偷我的,这便给我还回去!” 他这般嘶吼,梗的脖子老粗老红,面目几乎扭曲。 陆娇心中厌恶愈发多了几分,不愿与这种人多说,目光略过母亲,直接看向栖月。 栖月原本还想再欣赏欣赏人性的丑恶,这会儿也只好作罢。 “在别人家里乱吼乱叫,这位宋大人好大的脾气,真没礼貌。时冬,将人丢出去。” “是。” 时冬作为近卫,体格十分强悍,拎起宋临与拎小鸡也没多大区别,轻松将人提出去。 宋母护子心切,这会儿也不用人架,自己就吆吆喝喝跟在后面小脚追,厅里只剩一个春杏,更没脸留下,低着头一言不发走了。 一场闹剧至此结束。 陆娇软倒在椅子上,心里从这一刻起,却是真真正正获得自由。 王夫人在她的嘉乐堂看完一整场,转头对栖月道: “世子夫人,当真是好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