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那个女人，好像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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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莉特强忍着声音里的颤抖，开口请求： “请把我母亲送到一个我看不见的远方。” 公爵沉默了片刻。 莉莉特接着说：“永远也不要再见面了。” 听到这句话，公爵默默点了点头。 于是，蕾贝卡离开了城堡，住进了她曾与丈夫一起生活过的那座海边白色小屋。 公爵派骑士日夜监视着她， 她独自一人，脸颊日渐消瘦。 她常常低声啜泣：“亲爱的，你在哪我好痛苦，真的好痛……你不是说过会一直陪着我的吗……” 可是，无论她多么伤心地呼唤，那个承诺会一直陪伴她的人，都没有再出现。 就这样过了半个月，蕾贝卡开始咳血。 死亡的恐惧本能地袭来。 她满脸是血，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但那只手，没有任何人握住。 她瘦得只剩骨架的手在空中无力地挥动着，嘴里喃喃低语： “对……对不起，对不起，莉莉特……妈妈错了，请原谅我……” 然而，不管她怎么呼唤，都没有回应。 在罪恶感和孤独中，蕾贝卡迎来了死亡。 蕾贝卡离开城堡那天，莉莉特曾明确表示： “就算她死了，也不要告诉我。我一点也不想再在意她了。” 哪怕，那是关于她死亡的消息。 此后，莉莉特的生活恢复了平静。 像往常一样，她早上祷告，接受教师授课，和卡莉娜一起喝下午茶，又和公爵共进晚餐。 这天也是如此。 晚餐时，莉莉特笑着对公爵说：“我和卡莉娜约好去看演出了，听说那是连小女孩和贵妇人都为之疯狂的演出呢，我真的超级期待！” 她笑得很灿烂，看上去全然不像刚刚经历过巨变的样子。 公爵看着这样的莉莉特，一方面觉得她坚强得让人心疼，另一方面，心中又隐隐作痛。 他想问一句“你还好吗”， 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担心这样一句问候，会打破莉莉特竭力维持的平静。 最终，他没有说出心底的担忧，只是抬起手，本想摸摸她的头……却只是轻轻放在了她的肩上。 莉莉特瞥了一眼那只手，微微皱眉问道： “您最近怎么都不摸我头了” 公爵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嗯” 莉莉特看着他，继续说：“您很久没有再摸过我的头了。” 公爵像是听到了意料之外的话，微微睁大了眼睛，然后回答道：“……我以为你会讨厌。” “诶！” 公爵解释说：“你都已经十五岁了，要是还摸你的头，你可能会觉得我把你当小孩看，会不舒服吧。” 莉莉特像是听到什么难以置信的话，用力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嘛！公爵大人摸我头的时候，感觉可好了！” 她真的很喜欢那种感觉，那双像熊掌一样宽厚强壮的手，却无比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 公爵顿了一下，反问：“是吗” “是的！”莉莉特坚定地回答。 听到她确定的回答，公爵露出一丝复杂的表情，然后开口道：“那我也问你一个问题吧。” 莉莉特爽快地答道：“您什么都可以问。” 公爵问道：“你为什么最近不叫我‘爸爸’了” 这次轮到莉莉特像刚才的公爵一样，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确实，自从十五岁之后，莉莉特就不再叫公爵“爸爸”，而是改口叫“公爵大人”了。 也正因如此，公爵对待莉莉特才变得更加小心翼翼，以为莉莉特是想和他保持一些距离、维持应有的礼仪。 莉莉特比刚才更大声地解释起来：“因为我觉得自己都已经十五岁了，就不能再像小孩子一样撒娇了！” 所以她才忍住没叫“爸爸”，强迫自己称呼“公爵大人”。 但其实…… 她低下头，轻声说：“我还是想叫您‘爸爸’。” 一直，一直都想。 她抬起头，眼神认真：“就算我变成皱纹密布、腰都弯了的老奶奶了，也还是想这么叫。” 听了莉莉特的话，公爵想象了一下她变成老奶奶的样子。 就算头发花白，脸上布满皱纹，可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女儿，依然会是可爱的。 这时，公爵才终于意识到：对他来说，莉莉特永远是那个可爱的女儿。 无论她长大成人、甚至成为一个母亲……这一点也不会改变。 公爵用无比温柔的眼神看着莉莉特，说道：“不管你几岁，只要你愿意叫我‘爸爸’，我都很高兴。” 莉莉特眼睛一亮：“我也是，不管我多大了，都希望爸爸能摸我的头。” 公爵和莉莉特互相看着对方。 从前，公爵需要跪在地上才能和莉莉特平视； 如今，他只需微微弯腰，两人的视线便能恰好相交。 莉莉特先开了口，语气轻柔又坚定：“那我们从现在开始，就按照自己的心意相处吧，爸爸。” 公爵温和地回应：“好啊。” 他毫不犹豫地伸出手，轻轻地抚摸起莉莉特的头发。 在他那双宽大有力的手掌下，莉莉特露出了满足的笑容，就像终于收到了期盼已久的珍贵礼物。 之后，两人坦诚地聊了许多心里话，包括莉莉特当初为何决定离开城堡，也包括公爵为何没有阻拦她离开。 公爵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但语气一如既往地清晰而坚定：“我再说一遍，我完全没有结婚的打算。” 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当然，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也许有一天我会改变主意。可即便真的那样……” 他看着莉莉特的眼睛，郑重地说：“我唯一的女儿，永远只有你。不管我身边有谁，这点都不会改变。” 莉莉特轻轻应了一声：“……嗯。” 脸上是灿烂的笑容，没有一丝阴霾。 “那我先回房间啦。”莉莉特起身说道。 “好。”公爵温和地回应。 莉莉特踮起脚，轻轻在公爵的脸颊上吻了一下。 公爵露出温柔的笑容，在她准备转身离开时，将她揽进怀里，轻轻抱了抱。 这是一个温暖人心的道别。 正当莉莉特准备走出餐厅时，公爵忽然叫住了她：“莉莉特。” 莉莉特回头，疑惑地看向他：“嗯” 公爵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说：“没事，好好休息吧。” “好的。”莉莉特微笑着答应，转身回房去了。 推开房门，莉莉特看见了诺埃尔。 自从住进城堡后，诺埃尔一直睡在莉莉特的房间里。 这是莉莉特特意安排的，她希望诺埃尔在这个陌生的地方、陌生的生活中，能尽可能安心一些。 诺埃尔见她回来，动了动手，比划着问道：“晚餐好吃吗，莉莉” 莉莉特笑着回答：“我吃得很开心。你呢，诺埃尔” 诺埃尔一直很怕公爵。 如果和公爵一起吃饭，她大概会紧张得发抖，连吃一颗番茄都得偷偷观察公爵的脸色。 所以，莉莉特通常白天和诺埃尔一起用餐，晚上则陪公爵共进晚餐。 那段时间，诺埃尔会一个人在莉莉特的房间里吃饭。 诺埃尔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继续比划着说：“我也吃得很多。只是每次吃饭时都觉得很抱歉，大家那么用心准备的饭菜，我却总是吃不完，还剩下好多……” 听到诺埃尔的话，莉莉特忍不住轻轻笑了出来。 因为此刻的诺埃尔，和她初来温泽艾斯城堡时的自己，一模一样。 “真的不用太放在心上啦。”莉莉特安慰道，“我们家的厨师是那种宁可做一百盘菜也不愿只做一盘的热情派。再说了，诺埃尔你可是救过我的恩人啊。” 城堡里的仆人们也都将诺埃尔视为贵宾，对她十分尊敬和感激。 他们常常对诺埃尔说：“神官大人！随时吩咐我们，无论什么事，我们都在！” 诺埃尔回忆起那些眼神热情、随时准备帮忙的女仆们，认真地比划道：“温泽艾斯城堡真的很棒呢，莉莉。” 听他这么一说，莉莉特用力地点了点头。 这里有强大而温柔的公爵、总是站在她这边的西蒙、细心体贴的玛丽，还有无数亲切善良的仆人。 这个地方，温暖而珍贵，简直就像天堂一般。 可是，莉莉特微笑着，眼角却忽然悄悄泛起了泪光。 “怎么了，莉莉！”诺埃尔立刻察觉到了，惊慌地比划着问道。 莉莉特眼含泪水，声音有些哽咽，缓缓开口：“那个女人，好像已经死了。” 诺埃尔顿时睁大了眼睛：“……！” 她立刻意识到莉莉特口中的“那个女人”是谁。 莉莉特红着眼睛，继续说：“爸爸也好，西蒙大人也好，虽然一句话都没说，但我能感觉到。” 她能从他们偶尔流露出的复杂眼神中，读懂一切。 那不是对蕾贝卡的哀悼，而是对她的心疼。 莉莉特的脸庞因压抑的情绪而微微扭曲，她扯出一个笑容，说道：“我真的没事。那种女人，就算死了，我也一点都不在乎。” 诺埃尔望着她，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最后只能伸出手，用力地将她紧紧抱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