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纵使相逢却不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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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衣女子现身的瞬间，紫东来的目光便已将她紧紧锁定，视线停留在那张面如皓月、眸若春水的玉容上再也移不开了——在这一刻，眼前人的仙姿芳容与记忆中的人影彻底重合了。 她足尖轻点桂枝，墨裙无风自动，威压如山倾覆，众人灵台如坠冰窟。 计灵尘檀口微张，掩唇轻呼： “时隔万余年，师娘的容颜竟丝毫未变，似乎风姿气质更胜从前……” 柳逢春紧紧抓着风晴雪的手腕儿，心头如小鹿乱撞，喜极而泣： “师姐……快看！那便是浅月师娘果真与影像中如出一辙！” 紫东来鼻头微酸，记忆翻涌如潮——太阴守卫大战中，她为了救他，用瘦弱的身躯替他挡下了黑暗魔神的灭魂斩，更以残魂为他延续一线生机。 往事历历在目，他的双眸悄然蒙上一层温热的水雾。 喉间炙热僵硬，宛如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发不出半点声音。嘴唇哆嗦着挤出一句低不可闻的呼唤： “浅月......我来了……” 洛凌霜瞥了一眼桂树枝头的女子，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息，为了以防万一，她隐于袖中的玉手暗自握着诛仙鼎—— 直觉告诉她，眼前之人似乎与紫东来所绘的画中女子并非一人，虽然她们的容貌别无二致，但二者的神韵却有着天壤之别。 何况她眉间隐约有一道裂痕，似神魂曾被外力撕裂，这更加剧了她心中的不安。 见到心心念念的墨离仙子突然现身，黎冥放声大喊： “仙子当心！就是这伙贼人欲加害于你——” 墨衣女子冷厉如电的目光扫视全场，令她诧异的是，自己的护法青鸾竟然与那伙陌生人站在一处。 若非得到小青应允，生人断然不敢冒然靠近花筑半步。 更让她意外的是，挂在它脖间的锁链，此刻竟然捆在九黎王身上——普天之下，懂得拴天链咒语的除了她，再也找不出第二人。 她目光如刀，直刺青鸾：“你竟私带外人闯我桂海” 青鸾垂首肃立，恭敬回应：“主人，他……并非寻常来客。” 墨离暂且压下心中疑窦，淡漠地望着对岸的玄衣男子，嗓音森寒如铁： “铁牛——汝屡犯我禁地，当真以为本座不会杀你” “一别十载，小王对仙子的思念犹如桂海之水，绵延千里日积越深，” “嗯”不待黎冥说完，对面女子秀眉微蹙，空气中的寒气骤然平添三分。 黎王被那寒意所慑，身形一颤，顾不得锁链缠身的痛楚，踉跄跪倒在地，高声辩解： “仙子息怒——小王此行专程为仙子献礼而来，顺便一睹仙颜，以解相思之苦。” 墨离眼角的余光扫过湖边，周围除了那一男五女之外并无他物,回眸间突然裙裾飞扬，猎猎作响： “他们......便是你带来的礼物” 黎冥强忍锁链勒痕，急声高呼：： “小王日前擒得一名女子，本欲献给仙子做婢女，却不料方才在桂海入口被那外界来的宵小截获。小王不慎被他所困，青鸾仙尊可为见证——望仙子明鉴！” 前者早已关注到了站在湖边的，那几个天姿国色的妙龄女子，便知他所言非虚。 她伸手隔空一抓，拴天链化作一道金光径自飞回她手中。 “多谢仙子助小王脱困！”眼见周身的锁链骤然消失，黎王喜上眉梢，急忙对着倩影拜谢。正欲再说些什么，湖畔忽地传来振聋发聩的警告： “再敢踏足桂海，断汝双腿——滚！！” 重新恢复灵力的九黎首领，不敢在此多加逗留，生怕激怒了心中的女神。 此次得以全身而退，全仰仗他数百年来靠着厚脸皮死缠烂打，在她面前积攒下的算不上交情的交情。 他牙关紧咬，双拳攥得指节发白，眸中寒光狠狠扫了那袭紫衣一眼，强行压下心中不甘，拔地而起化虹而去。 墨离指尖抚摸着紫金锁链，眼帘低垂，淡漠的嗓音在湖畔回荡： “桂海从不接外客——诸位莫要坏了本座的规矩，请回吧！” 话音未落，阴风骤起，湖面泛起细密涟漪，湖畔桂树银蕊簌簌而落，似漫天霜雪裹挟着渗入骨髓的肃杀之气。 许是近三百余年来她染上了嗜睡的缘故，往昔狠辣霸气的行事风格有所收敛，性情变得温和了些许，眼前的五人才能安然站在原地—— 若搁在千年前，若有人胆敢轻易踏足桂海，不待她开口，那人早化为血雾了。 青鸾望着主人冷若冰霜的侧脸，心中轻叹——自三千年前那场变故后，她的眼中再无半分温度。 紫东来踉跄一步，指尖深深掐入掌心，恍惚间，他仿佛又见到那道纤细身影挡在身前，灭魂斩的红芒撕裂长空，她的血溅在他脸上，滚烫如灼。 “浅……月。”他喉间哽出气音，二字如刀片割过喉管，血沫混着呜咽溅落衣襟。 刚喊出口，愧疚已如潮水漫上心头，深深凝望着那张令他魂牵梦萦的面容，足踏虚空一步一步向她走去。 青鸾曾见证过紫东来与云浅月的过往，它眼中闪过一丝不忍，终是未出手阻拦。 “自寻死路！”对面女子眉眼微眯，素手轻扬，拴天链犹如紫金长鞭，直奔紫袍男子胸口而去…… 后者心中五味杂陈，径自沉浸在悲喜交加的复杂情绪当中，对迎面而来的长鞭恍若未觉。 他正要迈步，腰间忽被一条红绫缠住，身形不受控地向后疾退。一道玄光从眼前划过，精准截住锁链去势！ 诛仙鼎血芒流转，鼎身符文骤然亮起，硬生生抵住神链威压。 “铛——” 半空中响起一阵洪亮的金石相击声，震得湖面涟漪激荡，一玄一金两道流光径自向后飞退。 洛凌霜足尖轻点湖面，借力后撤三步。一手接住诛仙鼎，一手贴着紫东来的后背，扶他站稳，低声提醒道： “冷静点儿……她好像并不记得你！” 被那雄浑的撞击声惊醒，紫东来如梦初醒，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对岸的墨衣女子，颤声喊道： “浅月......是我！……你好好看看，我是东来！” “数万载不见，你不记得我了吗” 墨离缓缓收回锁链，诧异地瞥了一眼对面的红衣女子，嗓音中的淡漠丝毫不减： “本座名唤墨离，身居此间已久——阁下认错人了，若胆敢再进一步，本座便以尔等神魂饲我庭花。” “小青——送客！” 青鸾遗憾地打量着深情款款的紫东来，无奈叹息道： “主人有令，仙君请回吧！” 却不料后者并不死心，他纵身一跃，一道紫色长虹划过长空，径直奔向桂树顶端的墨衣女子。 眼看着他离她越来越近，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到她耳垂悬挂的弯月耳坠。 耳畔忽然传来女子冰冷的叹息： “冥顽不灵！” 话音刚落，金光一闪，拴天链如紫金长鞭直袭紫东来胸口。 他只顾深情款款地望着她，全然忘却了防备，任由锁链贯胸而过。 前胸慕然迎来一记重击，仿佛一记重锤闪电般落在他胸膛。只觉喉咙腥甜翻涌，张口吐出一口鲜血，身形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飞而去。 视线微微下移——胸前的紫袍已被锁链洞穿，前胸已微微凹陷下去。 秦轻瑶早已蓄势待发，见状足尖轻点花茎，如飞燕掠空伸手接住倒飞而来的紫袍男子，掌心贴着他的后背，用灵力替他平复体内翻涌的气血。 洛凌霜心疼地望着彷佛失去了魂魄一般的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终是没有说话。 紫东来颓然跪坐在地，对体内的创伤浑然不觉，殷红的血迹顺着唇角缓缓滴落，在素白花瓣上洇开斑斑红晕，似雪地绽开的红梅，刺目而凄艳 他双眸紧紧凝视着着桂树之巅的那道墨色孤影，忽而低笑出声，沙哑破碎的嗓音随风散入花海： “万载生死，不思量，自难忘……我曾踏碎诸天寻你，到头来，竟连一瞬相认都是奢求。” “浅月，你曾说……与君相识，九死不悔。可如今，九世归来，我心依旧，你却不识！” 一片银桂拂过他的眼睫，花瓣边缘泛着冷光，恰似当年插在浅月鬓间的那支冰魄簪——当年他亲手为她雕琢，如今却已碎在记忆深处。 桂香曾是暖的，如今却冷彻骨髓。 此刻，她立于桂树之巅，裙裾翻飞如墨蝶，眼底却凝着万年不化的寒冰，竟比月宫的霜雪更寒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