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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锡九摇头,目光穿过窗棂,落在夜色中的天工坊飞檐上:“名声是把双刃剑。 明日辰时,天工坊炉火最旺,围观的人最多。 你师兄若肯现身,我便当众合镜;若不肯——” 青鸾截断他,声音带着笑,却像刀锋擦过鞘口:“他一定会来。 我今晚就给他送一封信,只写八个字——‘铜镜已全,师兄勿睡’。” 张锡九闻言,终于朗声一笑,抬手替青鸾斟了半杯冷茶:“那便说定了。 明日天工坊,火光照镜,镜照人心。 咱们贵人一场,可别在最后一步,被自己的影子绊倒。” 青鸾举杯,与他轻轻一碰,杯沿叮然作响,像极远处铁匠铺里第一声锤响。 …… 翌日辰时,日头刚露一线,天工坊的乌铜大门便“轰隆隆”四敞而开。 可谁想,门里虽开,门外却早被一队缇骑围得水泄不通,铁甲映日,戈戟如林。 一辆青篷马车辘辘而来,张锡九掀帘先跳,回身扶下谭笑、江天飞。 三人脚还没落地,便有两名校尉横枪拦住。 校尉甲冷声:“奉旨封坊,出入验牒!” 张锡九拱手,正要回话,忽听马蹄疾响,一抹紫影掠到门前。 紫霞仙子翻身下马,紫纱轻扬,笑靥生花:“哟,好大的阵势,连只雀儿怕都飞不进去。” 她身后,青衫师兄轻按剑柄,微微颔首算是招呼。 校尉乙不识来人,喝道:“闲人退后——” 话音未落,鲁公的小弟子李乘风小跑而出,高举一枚乌木令牌:“师祖亲邀的贵客,放行!” 校尉们对视一眼,只得收枪。 李乘风冲张锡九挤挤眼:“张大哥,再晚一步,炉子都要等急了。” 张锡九朗声笑道:“那便劳烦小师父领路。” 两队人并肩而入,紫霞仙子侧头打趣:“张公子,今日你我同被‘请’进来,算不算缘分” 张锡九回她一句:“仙子若肯少拔两次剑,缘分就更深了。” 谭笑在旁“噗嗤”一声,江天飞忙用扇子掩住笑意。 穿过长廊,一股热浪扑面。往日敞亮的火炉间今日大变模样:靠窗处新隔出一间静室,湘妃竹帘半卷,檀案上摆着汝窑青瓷茶具,四色点心围成花形,正中一只琉璃果盘盛着西域葡萄与岭南荔枝,水珠犹在。 鲁公已立在帘前,鹤发童颜,声若洪钟:“诸位,小小东道,不成敬意。 今日之事,关乎国运,也关乎诸位前程,先请用茶,再听下文。” 众人刚落座,外间铜锣三响,一道拖得老长的唱喝震得屋瓦轻颤—— “——亲王驾到!三公接驾——!” 紫霞仙子端着茶盏,眸光微亮:“正主儿来了。” 张锡九指腹轻敲桌面,低声道:“今日这台戏,怕是要从火炉唱到金銮殿。 帘子“唰”地一声被金钩挑起,一队玄甲亲兵鱼贯而入,靴跟踏在青砖上发出整齐而低沉的“咚咚”声。 顷刻间,整座天工坊像被一只铁桶倒扣,连风口都被封得严严实实。 康亲王负手踱进门来,一袭绛紫蟒袍在火光里微微发亮。 他抬眼一扫,便瞧见三公、张锡九与紫霞仙子都已起身。 “诸位,不必多礼。” 康亲王抬手往下轻轻一压,笑得云淡风轻,“本王今日只是来瞧个热闹——看看前朝圣物究竟能引出什么结果。 你们只管动手,让我也开开眼界。” 说话间,他已走到预先留出的“观火位”——一张紫檀圈椅摆在屋角,既正对炉台,又隔着丈余距离,既看得真切,也避开了火星溅射。 两名贴身侍卫如铜浇铁铸般立在他身后,手扶佩刀,目不斜视。 鲁公低声吩咐:“升火。” 沈公随即高喝:“添炭!鼓风!炉温至赤白!” 赤膊工匠齐声应诺,拉动风箱,炉膛里顿时卷起龙吟般的呼啸,火舌窜起三尺高,照得人脸一片金红。 沈公回身,冲张锡九与紫霞仙子拱手:“二位,请。” 张锡九从锦囊中取出五面铜镜。 镜面因年代久远已泛出墨绿铜晕,惟中央“海眼纹”依旧清晰。 紫霞仙子探头一看,啧啧称奇:“传闻海眼纹能‘吞光吐影’,原来长这副模样。” 她师兄淡淡补刀:“别只顾好看,一会儿若炸炉,可没人替你收尸。” 紫霞冲他翻了个白眼。 张锡九将第一面真镜置于炉台正中,指尖顺着纹路轻轻一旋,铜镜竟像活了一般,“嗒”地嵌进凹槽。 第二面、第三面…… 当第五面——那枚以拓片补缺的铜镜落下时,炉台忽地一声嗡鸣,仿佛深井里撞响了铜钟。 “退半步!”张锡九低喝。 话音未落,五道炽白光柱自镜背激射而出,在空中交错成网。 光网里,山脉起伏、河谷纵横,像一幅用光丝绣成的舆图。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拓片镜射出的光略显暗淡,像被薄雾遮住,但脉络依旧可辨。 康亲王眯起眼,指尖在扶手上轻敲:“落雁谷……淮城西北三十里。” 紫霞仙子脱口:“那不是雁回山最阴的一段 听说进去的人,没一个能连夜出来。” 张锡九盯着光图,声音低沉却笃定:“正因为没人出来,才藏得住真正的‘眼’。” 鲁公抬头看向康亲王:“王爷,可要立即封图启程” 康亲王微微一笑,眸中火光跳跃:“封图不——本王要亲自走一趟。 来人,备马!日落之前,本王要在落雁谷口喝第一口风。” 他起身,蟒袍下摆扫过地面,像一团流动的紫焰。 张锡九与紫霞仙子对视一眼,同时吸了口气—— 好戏,现在才算开场。 光柱甫一收敛,炉台余焰仍在跳动,像无数细小的金蛇在空气里游走。 紫霞仙子那位向来寡言的师兄,却在这一瞬脸色骤变——仿佛被雷火击中了某段尘封的记忆。 他踉跄半步,右手下意识抚向左腕,那里空空如也,只剩下一圈浅浅的红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