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赵祯掌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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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的赵祯英俊不凡、气质温润，风度翩翩又清贵儒雅，他自信地坐在龙椅上，享受着空前的自由。 一朝天子一朝臣，赵祯明白自己必须尽快肃清太后势力，才能全面握紧权力。几天后，参知政事薛奎上奏说，太监江德明、罗崇勋等人在刘太后临朝时“谗言媚上，深受宠信”，如不逐出，“恐日后必乱”，赵祯接受了建议，将他们逐出开封。 不久后，方仲弓、杨安节、张怀德、娄文恭等一些太后亲近的大臣都被贬到广南（今云南文山）、儋州（今海南儋州）等边远之地。 明道二年四月，赵祯在一日之内罢掉七位中枢宰执，实现了全面换血：免吕夷简宰相，判澶州（今河南濮阳）；免陈尧佐参知政事，知永兴军（今陕西西安）；免晏殊参知政事，知亳州（今安徽亳州）。免张耆枢密使，判陈州（今河南淮阳）；免夏竦枢密副使，知颍州（今安徽阜阳）；免范雍枢密副使，知扬州（今江苏扬州）；免赵稹枢密副使，知河中府（今山西永济）。 吕夷简的罢相，是个偶然。本来就是因为他的多次谏言，李宸妃才得以厚葬，这让皇帝心里多多少少也念着他的好处，所以就连商讨罢免陈尧佐、晏殊等人方案的时候，赵祯都是找吕夷简商议的，“皆太后所任用，悉罢之”。 然而，当赵祯回到后宫，跟郭皇后说起更换宰执一事，郭皇后说：“吕夷简也不是你的人，他就是个滑头，谁在位子上他就跟谁罢了。”赵祯听后仔细一琢磨，发现确实是这么回事，所以就把吕夷简一并罢免了。 第二天宣读罢相诏书的时候，吕夷简当场就懵了，“大骇，不知其故”，他派人悄悄打听了宫里的太监，这才知道原来是郭皇后说的坏话。 与此同时，先前因奏请太后归政而被罢黜的大臣们，这一次基本上都被皇帝召回朝廷，而且都担任要职。比如宋绶升参知政事，程琳升御史中丞，王随升参知政事，李谘为枢密副使，王德用为签书枢密院事。 另外，很多以前因直言冲撞太后被贬的人，也都被皇帝召回任命为台谏官，御史台方面的，如庞籍任殿中侍御史，孔道辅则拜为御史中丞，谏院方面的，如孙祖德任知谏院，范仲淹任右司谏，刘涣任左正言。 新任的宰相是赵祯的老师、时任参知政事的张士逊，然而这个张士逊虽然有学问，但还是缺少了处理政事的才干，性格也是温温吞吞，当起宰相来很是力不从心。明道二年全国大面积发生了蝗灾，张士逊根本无法面对这铺天盖地的告急奏折，无奈之下，皇帝只好把张士逊罢了相，重新封吕夷简为宰相。 赵祯亲自理政的第一年里，最主要的事情就是换人，这让他迅速建立起了君主的权威。而在这一批被皇帝擢拔的谏官里，出现了一个后来被称为“圣人”的人——范仲淹，字希文。 所谓“成圣”，那要求是相当的高，儒家提出的圣人评判标准包括立德、立功、立言。这意味着圣人应在道德修养、文治武功和社会影响方面达到一定的高度。 按照这个标准，上榜实在是太难，连老庄和孟子都不行，泱泱华夏数千年历史，被世人公认达到的也就三个半人——春秋的孔子、明朝的王阳明、半个的是清朝的曾国藩，还有一个就是宋朝的范仲淹。 立德上，他的一生就是士大夫所谓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世间大道的人生践行，他把自己活成了一道夺目的光，让每一个读书人看到了应该活成的样子，给了士子们榜样的力量。 立功上，他文治武功当朝无人可比。在西夏肆虐无人能敌的国难时刻，他挺身而出，屡败西夏，救国家于危难；在国家积弊横生、急需整治的关键时刻，他整肃沉疴，首倡庆历新政，救社稷于水火。 立言上，范仲淹有一本《范文正公文集》广为流传，影响了一代又一代的学子，里面一个千古名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范仲淹说到了、更做到了，终其一生他都在为这天下苍生而奋斗、为践行大义不惜舍弃一切。 而就是这么个圣人范仲淹，出身却是寒微到了极致，他是个单亲孤儿，父亲范墉在他刚出生后不久就去世了，为了让年幼的儿子能够活下来，母亲谢氏就带着他嫁给了一个叫朱文翰的山东人做小妾，范仲淹也改名叫了朱说。从小到大，他继子身份这个秘密也一直被隐瞒着。 作为一个继子，范仲淹当然没有拼爹的资格进什么私塾，刚到入学年龄，母亲就给他找了家寄宿学校——醴泉寺。谢氏只能给儿子这么多了，她温婉地告诉儿子要坚强，人生路得靠自己走。 在庙里读书的日子是很苦的，每天晚上范仲淹都煮上一锅粟米粥，经过一夜后粥变得黏稠凝固，他就用刀片把粥切成块，夹着咸菜吃上一天，吃完再煮，周而复始，日复一日。这就是“断齑划粥”这个成语的由来，后来被用来形容人在贫困中仍坚持不懈努力的精神。 有一年过年回家，他看到族里兄弟们都在大手大脚，就好意前去劝阻，结果被人一句话怼了回来：“我们花我们朱家的钱，跟你有什么关系。” 回家后，面对范仲淹的质疑，年迈的母亲平静地看着儿子，说出了所有真相。范仲淹羞愤难当，他以为理所应当的待遇，原来都是母亲忍辱负重换来的。 过完年，范仲淹就毅然跪别母亲，发誓将来出人头地让她安享晚年，谢氏不舍地说：“好孩子，你去活出人生的精彩吧，我相信你一定行。” 从此之后，范仲淹改回了本姓，再也没有拿朱家一文钱，而是吃苦耐劳地去养活自己。 后来，他慕名前去应天书院求学，没钱交学费就勤工俭学，于是白天求学、晚上帮工就成了范仲淹的日常生活。 极度坎坷的生活和大风大雨的洗刷为范仲淹造就了一个独特的、让他可以真正傲视天下的武器——“平静”，这平静是那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淡然，是即便人生坠入谷底也丝毫不颓丧的执着，也是哪怕风雨飘摇仍坚持于理想的信念。后来的事实证明，“平静”远比这个时代最流行的狡诈阴毒、凶狠残酷等等暴力人格具有更大的能量，也更有价值。 在考中进士后，范仲淹被派到广德军（今安徽广德）当司理参军，负责当地司法审判，在他的治理下，当地的社会治安一片清明。 不久后他的养父去世了，于是他就想把母亲接到身边照料。他的下属们得知此事后，知道范大人没什么钱，就纷纷慷慨解囊，打算凑钱筹集一笔路费给范仲淹。但是范仲淹感谢之后，婉拒了大家。大家就好奇地问他，没有钱怎么回去呢他微微一笑说道：“我有一匹马，卖了不就有钱了嘛。” 大家又问，没有马你怎么行路呢他说：“我有两条腿啊，这不比马更方便嘛。”后来果真卖了马凑了钱，走了上千里地，回到了母亲所在的淄州（今山东邹平市）。 要知道那可是在古代，官员的地位是相当高的，广德军的司理参军可是相当于现在副市长级别的人物，他只要张张嘴，钱就哗哗地来了。他不是不爱财，而是不爱不义之财，这样的一身正气也伴随了范仲淹一辈子，不管做了多大的官、受了多大的委屈，他都清正廉洁，始终如一。 天圣五年（1027年），范仲淹为母守丧，丁忧居住在南京应天府（今河南商丘）宁陵县。当时大文人晏殊是南京留守、知应天府，听说颇具才名的范仲淹正在此处，就邀请他到应天书院当校长。 晏殊邀请范仲淹时，绝没想到自己孵化了只思想怪兽，这个总爱在《诗经》课上讲解《盐铁论》的怪才，把孔孟之道与钱谷刑名熬成一锅"经世致用"浓汤。在范仲淹主理下，应天书院应天书院变成了思想试验场，他让学生们用“经学”去对抗蝗灾，拿《算经》去测算黄河改道，甚至组织"时务策论大比武"，冠军奖品是去州衙实习三天。最绝的是在重阳诗会上，他领着学子把菊花插满沙盘，硬生生用《孙子兵法》推演出西夏骑兵的破绽。 而这种追求新知、创新进取的一代学风也不断延续了下去，培养出一批批经世治国的杰出人才，把应天书院打造成了中国历史上最具影响力的书院之一。 北宋三大唯物主义思想家李靓、张载、王安石，三大教育家孙复、胡瑗、石介，三大军事家庞籍、文彦博、韩琦，三大现实主义诗人石延年、梅尧臣、苏舜钦，三大诗文改革家穆修、尹沫、欧阳修，四大进步政治家富弼、余靖、蔡襄、叶清臣等等，都就读于应天府书院。他们活跃于当时的政治、军事、经济、文化等舞台，成为中国历史上的显赫人物，其中富弼、王安石、欧阳修等甚至影响了中国历史和中国文化史的发展进程。 由此，范仲淹的执政能力、道德品质、文章词句都声名远扬，随即被晏殊推荐，到了朝廷做官。 哪知道在开封刚过了几个月，他直言敢谏的性格就惹上了麻烦。那一天是刘太后过生日，皇帝带着百官在大殿向太后跪拜朝贺，而刘娥就堂而皇之地坐在那里接受。大家都没说什么，但是范仲淹觉得这事不对，皇帝是至高无上的九五之尊，怎么可以在公开场合下拜，哪怕是跟太后也不可以，于是他直接上书反对这种做法。 当时是太后当权，谁敢反对她谁就要倒霉，范仲淹的举动可把引荐人晏殊吓坏了。对于“老油条”晏殊来说，照顾后辈培养羽翼是可以的，但是不要影响到自己的荣华富贵，于是他赶紧写信对范仲淹大加申斥。 面对这位伯乐，范仲淹不留情面，他写下了《上资政晏侍郎书》，里面阐述了自己为了朝廷社稷将鞠躬尽瘁、绝不苟且偷生做小人姿态的决心，还表达了对自己这位伯乐的失望之情，而大名鼎鼎的文坛领袖晏殊居然被一个后辈怼得哑口无言。 范仲淹的奏折上报后不久，果然就被刘太后贬出了京城。 ——就是像范仲淹这样的一批直臣，这一次被赵祯调回了京城，而且全都被封作了台谏官。赵祯都选用热血敢干的人当台谏官搞监察，当然这是打算用来洗刷吏治的策略，但赵祯不知道的是，他将面对的是一个史上前所未有强劲的“监察天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