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纠结的赵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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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皇帝赵曙的人生是跌宕起伏的，他曾经两次被选为仁宗赵祯的养子。早在景佑二年（1035年），仁宗25岁了却还没有生育过孩子，这在古代几乎是下了无法生育的定论，于是在大臣和宗室的集体压力下，仁宗早早就选定了年幼的赵曙作为养子，交由曹皇后抚养。 于是，三岁的赵曙前一秒还在濮王府的母亲怀里撒娇卖萌，开开心心地要啥有啥，下一秒就被一帮面色冷漠的陌生人带到了宫殿里。 那个时候，赵曙的养子地位却是一丁点都不稳当，因为竞争者太多了，光他亲爷爷赵元份就有好多个孙子，他爷爷辈其他人的赵元佐、赵元僖、赵元杰等人都是子孙满堂。所以选他赵曙当养子也只是个暂时的方案，这一点从他微薄的宫廷待遇上就能很容易看得出来。 一个懵懂的儿童是毫无自保能力的，没有亲人的庇护，孤身一人置身于弱肉强食法则的宫廷，那迎来的只能是无尽的羞辱和无视。 一开始，这帮大人把自己锁在一个小屋里，哪里也不许去，只是定时送来一日三餐，以确保不让自己被饿死，而且有的时候忘了送饭也是常事。在赵曙多年以后回忆起这段往事时，一个很大的印象就是饥饿。 一个被别人喊作“皇后娘娘”的女人每过十几天才过来一次，随口问问自己表现，大家让自己喊那个女人母亲，到了很久以后自己才知道这个人就是曹皇后，而那个名义上的皇帝父亲更是几个月都见不上一回。 再过了两年，宫里又派来了两个读书人，然后让自己喊这两个人老师，让自己跟着识字，老师们都冷冰冰的，例行公事地教完书就走，毫不假以辞色。小小的赵曙感受到的只有彻骨的孤独，慢慢地，他变得孤僻，习惯于和自己说话、和自己玩耍，这在旁人看来难免有些神神叨叨。 无数次，他学着写信给亲生父母说自己受不了想回家，但也无数次地被一些不痛不痒的话劝阻回来。家里的回信里告诉他，当皇帝养子这个机会是多么的可遇不可求，你要坚持住，你身上背负着的是全家的希望、父母兄弟的未来。而没有办法的赵曙就只能默默忍受着，拼命坚持着。 在那个漆黑一片的皇宫内院，他感受不到丝毫的爱意、丝毫的安全感，那个懵懂的孩子就这样默默度过他的童年、少年。当深夜的孤冷笼罩着他的时候，恐惧随之来临，他害怕被罚、被废，变得如同一只惊弓之鸟。 在这里他不敢吵也不敢闹，而是学会了通过默默做事来表现自己，来获得大人的重视，一个几岁的孩子表现出了远超这个年龄该有的成熟。慢慢地，他受到了仁宗皇帝的好评，说赵曙这孩子天性纯良，喜欢读书，生活俭朴、不做嬉游玩乐的事情，表现出了良好的品德和教养。 就是在他刚刚感觉到生活开始有了曙光，兢兢业业学着怎么做一个“太子”的时候，一道晴天霹雳就兜头甩了下来，宫里传来了消息“皇子赵昕出生了，皇帝有亲儿子了”，没两天就有人告诉他“你赶紧搬走，这里不需要你了”。 赵曙气得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伤心地，发誓再也不回来给人当备胎。 但是在嘉佑六年，当皇帝亲儿子都死完了，他再次被选为皇储的时候，赵曙心甘情愿屁颠屁颠地回来了，生怕晚了一会皇帝另选了别人。不为别的，只因为这未来能当皇帝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然而，这还不是赵曙备胎生涯的结束。话要说到嘉佑七年（1062）腊月的一天，仁宗饭后正在御花园闲溜达，突然发现一个十五六岁的漂亮宫女在井里打水，顿时就来了兴致，直接就幸了她。 不久后，这个女孩就宣布自己怀孕了，她有个很不起眼的名字，叫韩虫儿。很快，韩虫儿就被曹皇后接到自己身边，以极高的规格守卫和养护，“日给缗钱二千”，这相当于几百户人家一个月的收入。 到了嘉佑八年正月，仁宗病重，韩虫儿怀有身孕的事渐渐传开。所有人都在等待中观望着——现在太子位置已经定上了一个养子，但如果此时皇帝突然生下来了一个自己的儿子，那太子位置必然又要换人。 没完没了的不确定给赵曙带来了无比巨大的心理压力，为了这个虚无缥缈的皇位，自己从三岁开始就待在皇宫，吃尽了苦头，受尽了折磨，中间反复被接来送走，希望也一次次地被赋予和剥夺，这一次好不容易熬到头了，哪知道梦想可能又要像肥皂泡一样幻灭。在无数个失眠的夜晚里，他紧张地问着自己，这煎熬还有意义吗 终于，在嘉佑八年的三月二十九，仁宗去世。四月初一，赵曙宣布即位，但他明白，这只是个代理皇帝，万一那个韩虫儿诞下的是一个皇子，那么没有势力去维护皇位的自己，可能立马又得给那个小屁孩退位让贤。自古以来，这废掉的皇帝们哪有一个会有好下场呢他不情不愿地走去了大殿，战战兢兢的仿佛接过的是一个定时炸弹。 多日来压抑的情绪终于压垮了孤僻的赵曙，在仁宗皇帝的葬礼上他的精神陡然崩溃，在先帝的灵柩前放声狂笑、来回奔走呼号，把一个庄重肃穆的葬礼彻底搞砸。这实在是没眼瞧，宰相韩琦赶紧喊人拉起幔帐遮挡住，让几个太监抱胳膊抱腿把新皇帝送回宫去。 在那个以仁孝治国的古代，这样子大闹葬礼就是大逆不道，就是丧绝人伦，官方的解释是悲伤过度导致精神失常。 而这样的精神失常并没有因为葬礼的结束而终止，回到后宫的新皇帝眼神呆滞，整日里胡言乱语，根本无法上朝理政，大臣们只能上表请曹太后垂帘听政。 在以后的几个月里，在曹太后和宰执班子的努力下，朝政慢慢走向了正轨。然而新皇帝的精神失常在加剧，赵曙通过不断殴打下人来发泄情绪，他身边的宫女太监们个个都是遍体鳞伤，甚至还有被打骨折的。他的养母——曹太后看不下去了，就亲自去他的寝宫去劝慰，结果迎面而来的就一个字“滚”，还有紧跟着砸出来的瓶瓶罐罐。 这一下惹火了垂帘听政的太后，赵曙还能踏踏实实地当他这个皇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