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不留情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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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夏荷苑的仁寿堂里甚是热闹。 丫头，婆子们一道道地向屋子里递菜。 夏老夫人早年受封诰命，年逾六旬未见老态。 一身绛红衣，绣走银鹤，头簪绿翠钗，耳悬圆珠，抬眼间皆是威严。 大夫人带着女儿夏锦莲，坐在老夫人的左侧陪着说话。 二夫人白氏不时插上几句。 二房妾室姜婳，怀里抱着一个三四岁的男孩，身边是女儿夏锦秋。 老夫人向男孩招手，他乖顺地爬上老夫人的膝盖。 夏老夫人啜了口清茶，对夏侯爷的妾室孟闻月说，“孟氏你有孕也坐吧。” 老夫人发话，伶俐的丫鬟立马搬来圆凳给孟氏。 孟氏谢过老夫人，才欠着身子坐了上去。 大夫人脸上带着一贯的笑容，捏在手上的茶水，却轻晃了一下。 二夫人看着孟氏笑说，“我看妹妹的肚子渐圆，这一胎八成是个男孩。” 她转头对着高座上的老夫人道：“娘您真是有福之人，大哥又给您添孙了呢！” 白氏斜睨着高氏，心想，你的身边到底也没安静，侯爷说娶也就娶了，谁看谁的笑话！ 大夫人笑笑，“母亲子孙满堂。这次春宴，陛下又封了仲樾骁骑将军。” 老夫人听到长孙，脸上笑容灿烂。“你教得好，仲樾有出息。 大夫人又道：“仲璟在大理寺也是有前途的！” 她嘴上这样说，心里却笑，即便是夏仲璟做到大理寺卿，他也高不过我儿子。 几个人闲聊着，珠帘被挑起。 夏时月穿着一袭丹色的长裙，走了进来。 老夫人不喜欢这个爱闯祸又不受教的孙女，平日的照顾，大多是顾及儿子同她的郡主身份。 她对那个没见过面的向青蓝，也颇有微词。 向青蓝在边关被尊为侯夫人，生前从未进府拜见，死后，亦未入夏氏祠堂。 老夫人一直守着一个秘密，夏侯爷曾经为了向青蓝要同大夫人和离，她强硬地以死要挟，他才作罢。 夏时月上前给老夫人请安。 大夫人看着她身边的丫鬟防风，眼里闪过厌恶。 夏时月到大夫人身边，“母亲，我习惯防风照顾，之前没来及同您商量，就把她和重楼接回来了，母亲可以罚我的。” 大夫人眼里有惊诧！心道，“她莫不是真地摔傻了脑子！” 从前，这等事，她定是要嚣张地质问她。 夏时月心里偷笑，“这等表面母慈子孝的事我也会啊！” 夏锦莲见大夫人不说话，问：“二妹都恢复了，可还记的是怎么摔下楼的” 夏时月盯着她，直到她搅手帕才淡淡地回，“应该不记得了。” “侯爷、二爷来了。”丫鬟通传。 珠帘一动，夏侯爷、夏二爷走了进来。 夏仲樾的身后，还有二房的夏仲璟，夏仲瑞。 夏侯爷打量一眼夏时月，对老夫人笑道：“母亲，仲樾回来，时月也醒了，今日全家都凑齐了。” 老夫人开心笑笑，“是，开饭吧。” 侯府规矩森严。 妾室的地位不如嫡出的小姐。 所以，夏侯爷的妾室孟闻月，只能侧坐在大夫人的身后，由丫鬟布菜。 大夫人瞥了一眼孟氏，忽然对夏时月说，“时月，忘了给你介绍，这是你父亲新娶的姨娘孟氏，日后不要冲撞了，她有身孕。” 她的话看似在维护孟氏。 夏时月侧头去看孟氏，擦手的动作慢了下来。 孟氏看着温温柔柔的样子，抬眸对着她笑时，眉梢眼角甚是有一点她娘的影子。 夏时月微微恍惚，难道爹爹是因为这个娶了她！ 夏侯爷冷冷地瞟高氏一眼。 他担心夏时月找孟氏的麻烦。 那女子，毕竟是永宁帝送进来的，还怀了他的孩子。 夏时月丢了丝帕，满不在乎地说，“母亲既然关心姨娘，就叫姨娘上桌吃饭吧！” 又道：“姨娘怀的是弟弟还是妹妹啊，我爹爹这算老来得子！” 夏侯爷的脸似是抽筋了，他就怕女儿这张无所顾忌的嘴。 夏时月把自己的椅子拖了拖，示意夏锦莲也动。 夏锦莲装没看见。 夏时月见她不动，对伺候的丫头说，“把我爹身边收拾一下，姨娘瘦，能坐下。” 丫鬟看大夫人脸色不敢动。 夏时月看防风。 防风走过去，在夏侯爷同大夫人的中间摆了一张椅子。 防风上前搀扶孟氏。 “夏时月，你过分！”夏锦莲猛地站了起来。 “你不是早就知道！” 夏时月嘲讽地看她。 老夫人看不下去了，敲筷子。 她想了想对嬷嬷说，“把碗筷摆在大夫人的下首。” 二房妾室的小儿子，拿着筷子学老夫人敲桌子。 老夫人看看二房的妾室姜婳说，“姜氏的碗筷也摆上吧。” 姜氏开心极了，孟氏到安静。 从前，夏时月来吃这种团圆饭，向来是自顾吃，吃饱就退。她知道，无论自己表现得有多大家闺秀，她们背地还会说她野，没规矩。 她五岁进侯府，侯爷虽疼她，但内宅里许多的事却不经他的手。 她表面风光，背地里受了许多大夫人同夏锦莲的算计，吃了不少暗亏。 后来，慢慢长大，才知道利用他爹的宠爱，利用长乐郡主的身份压人，日子才过得尽如人意。 夏时月闷头干饭，吃饱就起身告辞：“祖母，父亲，母亲，二叔，二婶，时月先告退了！” 大家都习惯了她的无规矩。 她要走，老夫人也就嗯一声算准了。 夏侯爷看着她独自走出去的纤弱背影，再环视一眼围坐在圆桌上的人，无端地又愧疚了一阵。 大夫人试探地说，“宫宴后，三王妃、五王妃都向我打听过时月，这次几个世子也跟着回京了。” 夏侯爷‘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这几日，三王、五王也找他喝茶。 他并不想把女儿远嫁，何况嫁进皇家是有风险的。 高氏又笑笑，“宫宴上我见几个世子风神俊朗，同时月的样貌倒是登对。” 夏侯爷啪地摔了筷子，起身离席。 大夫人的心思全在脸上，她是想把夏时月远远地打发出门。二夫人暗笑，向青蓝的孩子，也是你能安排的！